誦經聲清靈靈地響起。
沈家長房的姐弟兩個,聲音都一樣的好聽,幹淨,不粘膩。
“……須菩提。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
沈濯輕輕地翻著經頁,一字一句地念誦。
“啊————”
一聲尖叫響徹天際。
淒厲、恐懼、絕望,還有無法言說的悲慟。
沈府的每一個人都停了下來,麵露疑惑。
隻有一個地方,一個人,臉上綻開一個詭異的微笑。
沈濯的誦經聲也停了下來,麵色凝重。
發生什麼事了?
孟夫人手裏的木槌在木魚上咚咚咚重重敲了三下。
不關你事,繼續誦經。
沈濯定定地看著她,輕輕搖了搖頭,將手裏的經書輕輕地卷了起來握在一隻手上,人已經站了起來。
就在此刻,房門被砰地一聲撞開,秋嬤嬤軟倒在門口,滿臉是淚,聲音顫得幾乎要聽不清:“小姐,承哥兒,承哥兒……從假山上摔下來……”
“什麼?!”
沈濯手裏的經書啪地掉在地上。
承兒!
承兒!
沈濯的臉上血色盡褪,急道:“嚴不嚴重?請太醫了沒有?!我娘呢?還有祖母呢——到底是怎麼回事?”口中說著,身子微微一晃,接著,疾步朝門外奔去。
孟夫人手裏的木槌也定在了半空。
那個,府上唯一的小郎?沈濯的胞弟?
孟夫人回頭,看向匆匆而去的沈濯的背影。
遇見事情時,這個小姑娘一身的犀利鋒芒,便如出鞘的寒劍,任是什麼樣的濃雲厚霧,都遮擋不住了……
孟夫人合什向著佛像深深拜了下去:“阿彌陀佛。”
沈家——怎麼比宮裏還亂?
孟夫人就像什麼都不知道一般,恬淡從容地回了煮石居。
“長勤,去蔡記買一份蜂蜜花生。”
……
……
沈承已經氣若遊絲。
後腦上還在滲血,枕上已經濕了一片,殷殷的紅。
小小的孩童,還沒有吃飯的桌子高,如今連嘴唇都蒼白著躺在床上,猶如睡著了一樣。
羅氏哭得撕心裂肺、死去活來。
芳菲抹著眼淚苦勸,羅氏一個字都聽不到。
韋老夫人已是暈了過去又醒過來,如今被扶在外間的榻上閉眼躺著,隻是汩汩地流淚,一字不發。
甘嬤嬤跪在腳踏上,撲簌簌地邊掉淚邊給韋老夫人順心口。
沈濯一進朱碧堂的院門,便見唯有壽眉在勉強指揮著下人們做事。
一見她來,壽眉鬆了口氣,忙迎了上來:“二小姐……”
沈濯張口便問:“誰去請的太醫?走了多久了?”
壽眉苦笑:“芳菲說是朱碧堂的苗媽媽拿著大老爺的帖子去的。若是順利,也該回來了。”
沈濯腳步不停,厲聲喝向那些在院子裏躲躲閃閃的下人們:“該做什麼做什麼去!這個時候閑逛亂跑,不要命了麼?”
閑雜人等一哄而散。
沈濯接著再問:“棠華院、花錦院、春深齋和醒心堂?”
壽眉一頓,輕聲答道:“二老爺不在家,二夫人病在床上,這邊還沒消息送過去。醒心堂那邊老夫人發話不讓人來。春深齋大門緊閉。花錦院……小鮑姨娘一直在笑……”
沈濯即將進門,腳步一停,猛地回頭看著壽眉:“在笑?她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壽眉蹙了眉:“好似比老夫人還早……”
沈濯眯起了眼睛,目中寒光一閃,低聲道:“你吩咐人看緊了她的院子,許進不許出。但有想要出府的,一律給我拿下,綁了悄悄關起來!——還有棠華院春深齋,一概照此辦理!”
沈濯的聲音壓得低低的:“你讓幾個靈透的,去給我好好查,剛才,這三處的所有人,都在什麼地方。要每一個人!”
壽眉幾乎要打個冷戰,輕輕地咬住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