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一場小小暴民作亂演變做席卷天下的動蕩已經進入了第三個年頭。
舒皇後天天心慌意亂。
皇帝和太子顧不上她,二皇子便悄悄地告訴了薄太後:“……您老人家見多識廣,又是長輩,我說的話我娘未必肯信,但是您說的她一定能聽進去……”
請薄太後寬慰一下舒皇後。
薄太後這些年來越發喜愛二皇子,已經達到幾乎與太子殿下不相上下的程度,聞言笑起來,更顯慈愛:“好,二郎孝順,皇祖母幫你。”
但真等到舒皇後來的時候,薄太後卻又不是寬慰的意思,而是沉了臉色訓斥:“我也算教了你十幾年了,怎麼你竟連個孩子還不如?!做中宮皇後最要緊的是穩得住。太子妃已經夠沉不住氣了,若你也穩不住,將來我死了,再有個什麼事兒,你讓大郎的後宮怎麼辦?亂成一鍋粥嗎?!”
自從舒皇後嫁進門,薄太後一直都對這個兒媳婦十分禮遇,說話和聲細語、極是耐心,不涉及原則性大問題,從來沒有一個字的駁回。
可這一次竟然聲色俱厲——
舒皇後羞愧得全身都火燒一樣,隻有低頭聽著的份兒。
“不就是打仗嗎?有什麼了不起!太祖的天下不就是打來的?中間剛隔了一代二十多年,再打一場就是了。你丈夫兒子都沒慌,你慌個什麼?何況,就算你丈夫兒子慌了,也輪不到你慌!家裏的定海神針從來都不是男人,而是主母!”
薄太後指著舒皇後的鼻子嗬斥,“你明天就把你兄弟叫進宮來,好好問問他,你這個皇後當得怎麼樣!我這身子骨一年不比一年,你還偷懶!你再偷懶,這大秦天下,就不定是誰的了!”
舒皇後羞慚無地,唯唯告退。回到自己宮裏,心裏千回百轉,卻又疑惑起來,跟心腹的大宮女悄悄議論:“有陛下,有太子,頂不濟還有二郎。為什麼母後一定要讓我曆練出來?就算太子妃不那麼剛強,也說不上江山別姓吧?母後這話裏,怎麼像是還有別的意思呢?”
大宮女也奇怪:“說的是呢!上頭又沒有皇叔。喻王殿下雖然是正經的先帝血脈,可又是個最老實的,連女色都不多沾。喻王妃好些年不生養,喻王卻連個妾室通房都沒有。這怎麼看也不像是有野心的樣子啊……”
主仆們思前想後,不得其解。
然而有一條舒皇後卻是很明白的:薄太後這是要把後宮的權力,完完全全地放給自己了。
有權力便意味著有責任。權力越大,責任越大。
若是整個後宮都交給舒皇後,那就意味著妃嬪、皇子甚至大秦所有婦人女子們的德行風尚好歹,全都是舒皇後一個人的責任了。
想到這裏舒皇後就更加睡不著了。即便睡下,半夜裏噩夢驚醒,額頭涔涔,都是冷汗。
皇帝覺得奇怪,問她:“既然你已經不愁打仗的事兒了,那你這是怕什麼呢?”
舒皇後苦笑,又隻能告罪:“母後年高,這一年來已經病了兩回。臣妾每一想到這萬斤的擔子要扛在自己肩上,就忐忑得很,也就更加慚愧。這些年來都是臣妾不爭氣,才讓母後這樣操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