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你相信命嗎?我是信的。
這世上有些人,生下來手裏就抓著一副好牌。隻要不出意外,正常成長,一輩子都會過得非常舒服。
章琰就是這樣好命的人。
章琰出生於1970年,這一年,中國第一台具有多道程度分時操作係統和標準彙編語言的計算機研製成功;這一年,中國首枚人造衛星“東方紅一號”發射成功;這一年,葛洲壩工程開工;這一年,上海開始大規模的上山下鄉運動,改變了一大撥普通人的命運。
這一年,上海人均住房隻有幾平方米,買東西憑票,有些東西,沒關係就算是有票都買不著;這一年,大部分的上海家庭,起夜用痰盂,一家人共用一個,早上起來和鄰居一起就著院子裏公用的水龍頭用竹刷刷洗幹淨。
而章琰,她家裏吃穿用從來不缺,就連當時極為稀缺的水果,也能常年供應。當百分之五十以上的上海居民,一家幾代擠在人均幾平方米的公房裏時,章琰家已經住上了三室一廳。房子不算大,尚不足一百平方米,但對於一家四口來說,卻足夠保證每一個人都享有獨立的空間。章琰自出生起,家裏就是用抽水馬桶的。不光是抽水馬桶,還有獨立的衛生間,每天都有幾個小時供應熱水,有個大浴缸,有淋浴噴頭,一年四季都能舒舒服服地洗上熱水澡。不僅如此,家裏空調、電視、洗衣機,樣樣都不缺。
這讓章琰在成長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都被小夥伴們深深羨慕著。
章琰的家庭,是典型的知識分子家庭。章琰的爸爸章教授是心髒移植方麵的權威,經他的手搶救了好幾個當時舉足輕重的人物,這讓他們家常年訪客不斷。有人來訪,自然會帶點東西,一袋水果、一籃子花生、一筐雞蛋,病人家屬拿出來的都是好東西,到了他們家,因為多,就顯得平常了。而章琰的媽媽,在新仁醫院外科素有“聖手”之稱,受人尊敬。
章琰的父母在醫學界擁有很高的權威,在單位也備受尊崇,那些年,知識分子普遍遭遇不公平對待,她的父母卻能幸免於難,想來也是跟他們的專業有關,也跟他們手術刀下救活不少大人物有關。因此,即使大部分人普遍過得都不好,他們家卻住著三室一廳,用著抽水馬桶,每天還能享受幾個小時熱水淋浴。而這一切,在所有認識她父母的人眼裏,卻都是理所當然。
章琰和她的哥哥章冰,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章琰十八歲時,她的父親章教授,稱呼變成了“章院長”,從此他們家就更受關注起來。
章院長夫婦,對一雙兒女寄予厚望,希望他們能繼承老兩口的事業。哥哥章冰還算乖,人聰明,學習認真,考上了上海最有名的那家醫學院。章琰就不行了,她從小就看不進去書,愛打扮,小女生心思足,隻念了個專科。學的是護理,不出意外的話,將來畢業出來會是一個護士。
章院長夫婦內心雖然失望,卻也無可奈何,章琰念不進去書這件事,他們已經習慣了。習慣了也就麻木了。隻好自我安慰:姑娘家,幹得好不如嫁得好。等她再大一點兒,好好物色一下,在醫院裏幫她找個好老公,一輩子平平安安地過,倒也挺好。
反正,他們挑的人,總是會細心栽培的,隻要有能力,自不會被埋沒。
老兩口的計劃,沒跟章琰透露,他們總覺著,等章琰大學畢業了,上個一兩年班再挑也不遲。
這一年是1989年,章琰剛上大二,十九歲。章冰大學即將畢業,二十四歲。
章冰的工作早已內定,實習期一結束即可轉正,新仁醫院,外科,在章媽媽的勢力範圍之內。
和章冰一起在新仁醫院實習的,是章冰的同學兼好友夏曉軍。夏曉軍品學兼優,人也斯文帥氣,在醫學院念書時,就備受女孩子矚目。然而跟章冰比較起來,還是相對差了點兒。
章冰和夏曉軍,若論相貌,夏曉軍略勝一籌。若論身材,兩人倒是差不多,都一米八左右,章冰相對壯實,看起來也更加勻稱,夏曉軍偏瘦些,看起來倒更加斯文。若論性格,章冰活潑開朗,愛說愛笑,又極愛運動,夏曉軍卻相對內向,性格有些沉鬱,沒事時愛鑽圖書館。若論學業,夏曉軍更強,章冰也不算差,隻是他的時間花在了很多地方,不像夏曉軍,一門心思讀書。
在醫學院念書的,將來基本都會成為醫生,能分配到哪家醫院,卻又有講究。雖然那個年代人相對淳樸,工作競爭亦不如現在這般激烈,但不得不承認,任何年代,朝中有人,辦事會順利許多。章家父母是上海醫學界的泰山北鬥,這是章冰在醫學院更受矚目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