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集好找極了,隻需要跟著手提空籃子的少婦,往人潮擁擠的地方去,便一定是那去處。
道路兩旁擠滿了各式各樣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拄著拐杖的孤單老人,相互攙扶的恩愛白發夫婦,抱著嬰兒的……他們看起來都很愉快,每一個趕集的人,不管是做買賣的,還是前來采買的,都穿上了自己最幹淨的衣裳,穿著最舒適的鞋子,囊中多多少少都有些從節儉的生活中省下來的錢,他們在享受著閑暇的樂趣。隻有兩個人不那麼愉快,項尋和雲舒,因為他們囊中羞澀。
這裏還有各式各樣的店鋪,有的賣雜貨,有的賣茶葉,有的賣衣服,有的賣花粉,大多數店鋪都將他們最好的貨式陳列出來,來引誘路人的眼睛。他們也在瞧著路上的行人,那眼色就好像行人瞧貨物一樣,路人的興趣在他們的貨物,他們的興趣卻在路人的錢袋。錢袋——也是此刻的項尋雲舒在打量的東西。
潮濕的衣裳,饑渴難耐的肚子,都催促他們趕快去找家客棧,打尖住店雙層服務,然而這都需要錢,巧的是他倆都沒有。雲舒沒有,因為她本來就沒錢,項尋沒有,因為被自己浪沒了,錢袋子早就不知道丟到什麼地方。好在那顆夜明珠,那顆在十絕島密道裏的夜明珠還藏在他懷裏,這顆珠子足可以買下這一整條街,可偏偏沒人識貨,他倆一路走來,已經被無數店鋪拒絕,饑腸轆轆到滿腦子想著如何找個惡霸鄉紳出來劫富濟貧。
他們彼此打量著,彼此微笑著,想著對方去打家劫舍,可這些鄉裏鄉親,每個人都不像有多餘的錢財可以稱得上是富貴,每個人都瞧著比他倆善良,叫他們如何忍心破壞了這裏恬靜的美好。
雲舒繞得有些疲乏了,找了個角落,也顧不得什麼幹淨不幹淨,席地而坐,盤著腿埋怨道:“發現喜歡的東西,然後緊接著再發現自己竟然沒錢,真是大喜大悲啊!所以我說,沒錢還是不要瞎逛了,反正都買不起,為什麼咱們不直接上山去找桑逾空?反正咱們是求人家接濟,衣衫襤褸還是光鮮豔麗又有什麼區別。”
項尋嘻嘻而笑,露出兩排晶晶發亮的雪白細牙,支吾了半天,來了句:“咱們必須要過了今晚,明早才能上山。”
雲舒抬頭瞧了瞧頭頂太陽,還伴著朝霞,這一日明明才剛剛開始,她心中不解,道:“為什麼?明明今日時候還尚早,我瞧著那無妄山也不高,咱們先去拜訪,若步行速度快點能趕上午飯,速度慢點至少也能蹭上個晚餐。為什麼要在這大街上窮困潦倒熬到明日?”
“因為晚上才能瞧得見燈火!”他倒是神閑氣定。
這話說的雲舒雲裏霧裏,人一旦肚子餓了,脾氣總歸好不到哪裏去,她撿起地上一塊碎石,隨手便向他丟去,不指望打中他,隻是用這種方式宣告自己真的生氣了。“看什麼燈火?項少爺你還指望逛夜市呢?恣意瀟灑是不是該有填飽肚子這個前提?”
項尋將接到的碎石把玩手中,微微一笑道:“我說的燈火是指這無妄山上無妄草廬晚上點了幾盞燈!”
“你怕桑逾空不在家?”雖然覺得這並不算什麼理由,但總好過是為了看煙花爆竹萬家燈火。雲舒將原本拾起準備再砸向他的碎石隨手丟掉,幽幽問道。
虛空一閃,項尋笑得得意了些,道:“我隻是想確定下山上是幾個人在。”
“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晚些時候我慢慢給你說,現在咱們真得要先去換些銀子來。”
一聽這話,雲舒原本已經準備站起的身子,更是站不起來了。她心乏體疲,往身後牆壁靠了靠,話音無奈而淒涼,像極了沿街乞討受盡冷眼,生平悲涼的小叫花子,說話間眼睛裏甚至噙著淚水,歎聲道:“怎麼換,銀子金子咱們都沒有,我的首飾全孝敬了諸葛小嘉的娘親了,你順手牽羊來的夜明珠,這裏根本沒人識貨,咱們還能拿什麼換錢?真要餓到明天早上,你看有沒有好心人幫忙抬我上山吧。我隻乞求桑逾空醫術賽仙,餓死之人也能妙手回春。”
她眼珠漆黑,甚是靈動,說出這淒慘的話,卻讓項尋一陣好笑。他擺了擺手,機靈念道:“你這就不懂了,這裏是無妄山,之所以人傑地靈全靠著住著個醫仙,俗話說跟著和尚會敲鍾,奇珍異寶這裏沒人認得,可這裏的藥鋪一定識貨。”說罷俯身將雲舒拉了起來,她因心中不解確實有些不願意,倒還是聽話得緊跟著他。二人於路口隨意攔住個路人,打聽了此處最大的藥材鋪。
“惠春堂,瞧著這名字就知道這裏老板一定識貨!”回望雲舒,本希望能得到對方附和,卻又是迎上她一個大白眼甩了過來,他自然不在意,將她的手緊了緊,大搖大擺的進了藥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