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衣少女說得沒錯,陸羽就是桑逾空,桑逾空就是陸羽。
自他有記憶開始,他便無父無母無兄無姊,所以他給自己塑造了很多身份,演繹著不同的人生,比如黑船上醜陋怯懦的邵榮。但是他最為滿意的身份一個是陸家堡少堡主陸羽,為人爽朗豁達,豪邁瀟灑,不拘小節,樂善好施,武功已臻化境,是個江湖中有名的少年豪俠。另一個身份就是無妄山隱士醫仙桑逾空,為人冷漠寡言,醫術卓絕,通仙徹鬼,雖鮮少出手救人,但卻沒有救不活的人,是世人奉養的神仙。他們一南一北身居兩地,卻偏偏是同一個人,沒有人懷疑過他們的身份,因為沒有人相信會有一個人可以在不同領域皆在雲巔之上。
而這兩個身份最大的不同,陸羽是項尋的敵人而桑逾空卻是項尋的朋友。隻是這個秘密連和他關係最為親密的小太歲都不曾知道,眼前這個從未相見過的豆蔻少女如何得知。
第一次被人揭穿,他難免有些吃驚,勉強裝出笑聲,道:“你是何人?”
粉衣少女麵上突而興起一絲詭秘的笑容,俏聲道:“你好像在害怕?”
桑逾空麵色一變,但瞬即笑道:“我承認方才確實有些吃驚,一個人對自己未知的事物難免有些防備,承認這個我並不覺得丟臉。但是我並不是一個喜歡隨時都在防備的人,這樣會讓我覺得有些累,所以我對自己不能確定的事物,往往耐心不足,便會想著不如直接將他們毀滅掉。你覺得呢,這樣會不會既簡單又安全?”
“這是個好辦法,如果是我,我也會這麼做!”粉衣少女突然自懷中掏出一把匕首,拋在他腳邊,優哉遊哉地踱到一塊石頭上背靠著身後的柳樹,盤腿而坐,她搔了搔耳朵,神情卻更平靜,慢慢的接著道:“閻羅閻羅果然不好惹,更可怕的是披著佛衣的閻羅,好吧……我招供!”
他對眼前少女的傲慢討厭至極,咬一咬牙,俯身拾起了那柄匕首,目光凝注在這把烏金斷刀之上,更覺一驚。這把刀同他送給諸葛小嘉的那把好似同胞,可又很明顯並非同一把,這把利刃沒有開鋒。他動也不動的站著,臉上還是全無表情,道:“這裏沒有別人,除了昏睡的雲舒,便隻有你跟我!即使這把刀證明你是老叟的人,可我依舊可以殺你於無形,無人知曉。”
她臉上忽然露出一種很奇怪的表情,也不知是譏嘲還是其他,“你不關心我來你的地盤,意欲何為嗎?”
“將死之人的意願,我不關心!即使你告訴我,我也沒有閑心去記住,所以也不必廢耳朵去聽。”說罷他忽然將手中匕首拂袖甩出,一時間刀鋒破風,急如閃電,他話音剛落之時隻聽“噔”的一聲,那匕首正是擦著少女的耳朵緊緊地釘入了她身後的大柳樹上,原本垂如絲絛的柳枝因刀力剛勁震得樹幹抖得厲害。少女心中一驚,立即冷下了臉色,不敢多一分嬉笑,忽覺臉頰一涼,她伸手一摸才發現自己的臉腮已被方才急勁的刀鋒劃傷,滲出了殷紅的鮮血。
她舔了舔粘在手背上的鮮血,轉身將烏金匕首從樹幹之中拔了下來,桑逾空果然用勁十足,她廢了些力氣才將這短刃拔出,隨後將其隱入袖中。半晌後忽然獰笑道:“沒想到你並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人,我還蠻失望的。”
桑逾空很討厭女人露出這種笑容,明明正當妙齡,卻偏偏用最醜陋的笑容笑得滿臉皺紋,很讓他倒胃口,他偏開身子背對著她,冷聲道:“很抱歉,方才我的指尖應該偏開幾分,就可以讓你來不及失望了!還有我要告訴你的是,我手中個武器向來不分男女不辨雌雄。”
她一個字一個字的慢慢接著道:“那麼你手中的武器也會指向自己的朋友嗎?或者說盟友!”
“朋友?”桑逾空回過頭看了看她,覺得這兩個字好笑極了,這更像是她此刻為了保命脫難而自我救贖的托詞。可那少女臉上的表情卻堅決而明朗,道:“不錯!我是來幫你的!”可是她笑容剛露出來,桑逾空卻又背過了身,垂下了眼簾,冷聲道:“很抱歉,我並不需要你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