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逾空不去搭理,淡悠悠地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一杯下肚,冷了心。項尋見他不答,氣急之下伸手便奪過他手中酒杯,隨手便扔到了窗外。他雙拳緊握,心房跳動,看起來是真的動了怒,見到桑逾空語聲頓住了,不氣不惱,一臉的平淡如水,便立刻催問道:“我在問你話呢!”
桑逾空麵上泛起一陣無可奈何的神色,項尋在他眼裏好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竟有幾分像小太歲駱英,搖了搖頭,緩緩道:“我何時說過讓她做小六了?”
“那她怎麼身著道袍……還說……還說要留下來與你學按簫?”項尋氣短,原本盛氣淩人的氣勢登時弱了下來,撓了撓臉問道。
桑逾空闔起眼睛,冷聲道:“她衣裳染血,我便讓她去換了一件。我這裏除了我的衣裳就是小五留下的道袍,還是說你覺得她穿我的會更合適一些?至於她為何要留下來,我想你最好是問她本人。”
項尋定了下身,麵色柔和了很多,雙目滿迎笑容,走到案桌另一側,從懷裏掏出另一隻白玉酒杯,重新倒了一杯酒,遞到桑逾空眼前。這隻是他在另一個房間順手牽羊而得,如今隻得交出來賣乖,說道:“我隻是疑問,小五死了,誰來照顧你。要不要我先下山去,幫你找個小六來?”
桑逾空愣了一下,睜開眼睛瞧著項尋一副殷勤的樣子,倒是猜出了他的心意,麵上緩緩斂去了冰霜,卻並未接酒,而是徑直走到窗前,見方才那被摔出去的酒杯果然已是破損,通體如玉的酒皿偏偏隻多了一個缺口,缺口不大卻刺得桑逾空眼睛疼。他目光呆呆地望著,許久說不出話來,終是垂下眼皮走回案桌旁,將那白玉酒壺一同扔出了窗外,不帶絲毫猶豫與心疼。
項尋一驚,更是後悔之前衝動,卻也深知無從彌補,隻得尷尬笑道:“何苦丟了,怪好的東西……”
桑逾空卻長歎一聲,暗中搖頭,轉身走開兩步,幽幽道:“有些東西生來彼此便是一雙一對,若是其中有一個壞損丟失,那另一個也沒有了繼續存在的必要。”
“送予我也是好的,我可不挑。”
桑逾空登時麵上亦露出不屑之容,抬眼輕瞥了項尋一眼,笑道:“給你個玉杯或是給你個瓦罐,在你眼中有什麼區別?不過同是器皿而已。你是狂客不拘小節,我是雅客不忍分毫,你我對待價值的概念本就不同,既然如此,何苦再將它給了你,低了它應有的華貴價值。”
項尋暗中一楞,心想這桑逾空對個酒杯都如此計較,果真是個追求完美的主兒,那他對待與自己相守的女子又是如何呢?若那阿袖是那盞破口的酒杯,他桑逾空這把酒壺還有沒有存在的價值呢?不管如何思來,身為局外人終不得答案,可回頭瞧見桌上那杯酒又不由一驚,笑道:“那我這酒杯從你房中順來之時,並未發現有配套的酒壺啊?”
桑逾空一垂眉頭,漠然道:“酒壺在阿袖的墳裏。”
“哦……那真的是抱歉了,還好我沒有順走……這便還與你。”項尋雙眉一聳,趕忙將那玉杯中的酒隨手倒盡,又於袖口處擦拭一番,交至桑逾空眼前。
不想桑逾空竟然搖了搖頭,忽然一笑道:“你若喜歡,拿走也罷,或許阿袖確實該變成過去了。活著的人還是應該為了活人而活。”
他這話似是想通了一般,可項尋卻並不這麼認為,若是真是想通,之前那把酒壺就不會被他隨袖甩扔了出去。將酒杯完完整整地交托到他手中,項尋竟覺得鬆了一口氣一般,笑道:“算了,君子不奪人所好。”
“如此說來,你倒是比我君子!”他將酒杯收入懷中,淺笑道。
這話項尋隻當玩笑,並不多想,畢竟桑逾空的感情歸屬並不是他作為朋友該關心的事情,他淡淡一笑,道:“哦?難得難得。你難得承認我比你好,可惜沒人見證。不過算起來小五死了,當真不用我賠你個小六?反正簡單的很,我到街上一喊,定然有成群結隊的適齡少女排著隊來拜你為師。有位佳人說予你聽不知你信不信,前日她想著偷千年雪參上山見你,引來山下眾人捉拿,想來也算是虔誠,我已見她上山而來,不過此時卻不見蹤影倒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