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迷(1 / 3)

雲舒醒來時,身子仍是軟軟的,沒有半分氣力,以為是酒力不足,實則是小太歲這蒙汗藥下的分量過重了些,這一覺醒來時,已是入了夜。朦朦朧朧中她瞧見一盞燈,燈光下一個男子俯趴在案桌上,因是背對著她所以瞧不見容顏,但即使瞧不見容顏她也知道是誰,正因為知道是誰反而覺得心裏淡淡的憂愁,不禁暗歎道:若不是假扮的又是何等相處呢?

她舒了一口氣,這蒙汗藥的勁頭尚在,頭昏昏沉沉的,一口氣提著上不去又下不來,份外難受,好似有人提著她的脖子,將掐不掐,不痛不癢就是憋著不順,能呼吸存命卻就是不能舒舒坦坦的。

“該死啊,該死啊,我真真是太自作聰明了,原想著怕那小太歲拆穿就猛喝酒,且不知道自己的酒量這般差勁,我這不入江湖之人酒力不佳還屬正常,這姚伽竟然酒力也這般差勁,實在是妄為江湖好女兒了。”想到這裏,她一骨碌翻身而起,身子軟趴趴的,還是強撐著挪到他身旁,搖了搖他的肩膀,見其依舊沉睡不醒,當即來了氣,嚷道:“我廢物,你比我還廢物,不過鷹眼太歲最廢物,若是他趁你酒醉,不小心撕下了你的臉皮,我倒是可以留得一命,怕你酒醒之時已經是在閻羅殿了。”

陸羽和姚伽都會易容,可陸羽卻能稱得上“千麵”二字,其中一個原因便是陸羽的易容連眼睛都能假飾得一模一樣。想來可笑,明明是貨真價實的真閻羅此刻卻偏偏要偽裝成假陸羽,好在他早於暗處瞧見了這姚伽雙眸,若非如此怎能逃過眼睛與眼睛的對峙。

陸羽佯作剛剛酒醒,翻身而坐,捧著頭裝出一副頭疼欲裂的樣子,明知故問道:“你卻為何能留得一命?”

“你是假陸羽,我可是真雲舒,雖說並未過門,卻也是小太歲貨真價實的嫂嫂,他自然不敢傷我。”雲舒說出這話,樣子頗為得意,原本毫無血色的臉,也透出微微的紅暈。忽又一驚,蹙著眉頭,探身向前,直勾勾地看著他的眼睛,靜滯半晌才幽幽歎道:“你的聲音……你的聲音此刻為何能這般像陸羽?你如何做到的?”

“啊……是嗎?我隨意一試,竟還真給碰準了。早知如此,你也不必怕我開口出錯,白灌了這麼多酒了。”此話一落,陸羽麵色大變,一躍而起,沉聲道:“你呢?你又為何會將陸羽的音容相貌記得這般清楚?所以……你喜歡他嗎?”

她想不到姚伽會突然如此發問,當即一怔,垂著頭溜溜達達地挪回了床榻上。很久沒有人問她對待陸羽的感情了,或許從來沒有人問過,隻是她自己也很久沒有捫心自問過了,此刻突被問及,竟隻想著如何避而不答。

“你喜歡他嗎?”陸羽長身而起,竟快步跟到床邊追問道。

雲舒托著腮,想著隨意打發過去,可一抬眉卻瞧著眼前人的樣子,終究說不出否認的話來,輕輕一歎道:“我告訴你一個故事吧。很多年前,有一大戶人家,生了一對孿生姐妹,明明是一個娘胎裏生下來的,可偏偏父母隻疼愛晚一刻出生的妹妹,對姐姐置若罔聞。有一天姐姐躲了起來,等了足足三日,竟發現舉家上下都沒有一個人想要去尋找她,她很傷心便真的離開了家。在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人愛她有人惜她的時候,她遇到了一個小哥哥。這個小哥哥就好像另一個她,也是無人疼惜,二人便約好了這輩子相互扶持對方,你能想象這個約定竟然是兩個五六歲的孩子定下的嗎?但是他們都小心翼翼的守著這份承諾,一守便又是五年。後來他們被迫分開了,因為小哥哥中了毒,要死了,需要一個人心甘情願的給他換血換命,沒有人愛他沒有人疼他,自然沒有人會心甘情願為他而死。女孩子雖然疼他愛他,可她卻同樣不舍得自己的生命,所以她離開了。”

雲舒垂下了頭,口中雖在大笑,但笑聲中可沒半分開心的味道,反而盡是憂愁。

陸羽直著眼睛怔了半晌,顫聲道:“然後呢?為什麼不把故事說完?”

她眼睛空洞地望著角落,一字字道:“本來就是故事,說到哪裏都算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