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化塵煙(1 / 3)

沒有吃東西,夜色剛一降臨,雲舒便挽起了發髻,換了一件嶄新的黑綢衣裳。

在貝衣靈出嫁的前一天,是她一個人過得最無拘無束,沒心沒肺的日子。她可以說將陸家堡所有商鋪都逛遍了,自然不會錯過綢緞莊。在她想來,女人的錢一定是最容易賺的錢,所以如若開鋪子,綢緞莊是個不錯的選擇。

那日她選了一大匹的黑絲綢,店家用很是狐疑的眼光看她,女子配紅配綠雖說豔俗,但怎麼也比黑色合適。她隻得玩笑說是買來留著搶劫殺人用。有的時候你明明說的大實話卻因為說得太過坦誠反而會被聽者覺得是玩笑話,更何況殺戮怎麼也不可能和眼前的乖巧小娘子聯係到一起。殺戮適合男子,體態粗獷目露凶光的男子,但再側目看看眼前的這位俏姑娘,體態柔弱暫且不談,就為一兩個盤紐都能不住地討價還價,這樣的人和殺伐實在不配,想來應是多慮無疑。

雲舒討厭黑夜自然也討厭黑色,但是她不得不這麼做,黑夜可以隱藏,而黑色可以給她勇氣。

夜幕最黯的時刻降臨了,她於鬼奴房間裏的窗戶躍身跳下,這間客房她選得甚好,由於是同陸家莊院相反的方向,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今日都份外的靜寂,她有些後悔,或許自己應該走門,也省得險些崴到腳。她沿著屋簷下,拐進最黑的角落,順著這條路走,就可以通往陸家莊院的正門。

這裏是整個陸家堡地域範圍內最亮的地方,有一排排的家丁舉著一列列的火把,於高架下守著貝衣靈的屍體,等待著或許會出現的同夥。火焰在黑夜中跳躍著,頑皮得好像精靈一樣。雲舒實在是太天真了,且不說這火把已經多少驅趕了黑夜,就是這一排排的家丁,她不管如何靠近都顯得過於大搖大擺,既然根本不可能接近空地,更別提接近高台接近貝衣靈了。

她看著出神,其實她沒有思考,隻是出神。今夜屬於雲舒的行動注定失敗,但是她還是有所期許,是心底的聲音在期許,期許那個和她息息相關的人,可以在最後的時刻出現,讓貝衣靈的屍骨免於這般羞辱。她的感覺一直很準,今夜她料定也不例外。

在雲舒還在出神的時候,眼前好像有一隻火焰的精靈一閃而過,在她再次定睛時卻發現貝衣靈的屍體竟突然燃起了熊熊烈火。那個嬌美女子的胸前插著一隻燃火的箭羽,箭頭上應是點了煤油,那具世間最美麗的屍體,燒得極其之快,隻在轉瞬之中已經燒盡。

貝衣靈終歸是化為了一股濃煙,又被風吹淡了。

貝衣靈的存在注定是讓男人追逐,讓女人豔羨的。但她終極了一生都沒有換來心上人的回顧,原來美貌並不能讓她得到真心。不知已經化成一縷輕煙的她,來生還是否願意做這樣一個美麗的女人。

死去的人,如若不能歸於塵土潤澤草木,那便不妨化為煙火,徹底消失在天地之間。其實這些與任由她風幹石化沒有什麼本質區別,真正值得珍惜的靈魂已經消失於這混沌的世間,隻有活著的人才會在意軀殼的歸處。如何安葬這僅僅隻是活著人的執著,與死者無關。但是雲舒樂於這份執著,她感謝同樣持有這份執著而射出這一支燃火之箭的人。

而此人此刻正立於城口那顆大槐樹上,枝葉繁茂遮擋著他,他手持彎弓,沒有迅速離開,他正往雲舒的方向看來,不是方向,他就是在看雲舒。

她與他之間的距離是不足以讓任何人認出的距離,他與高台的距離就更是遙不可及,甚至沒有人會想到這一箭來自這棵樹上。沒有人可以在黑夜中於這樣的距離還能準確無誤的射中目標。雖有百步穿楊之說,但是槐樹與高台之間何止百步,這般黑夜,這般的距離,說射箭之人在這棵樹上,不如說此人在天上,因為這沒有什麼區別。鷹眼太歲已死,還能有誰可以精準的射出這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