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隨意得接過瓶子看了看,再看向趙月華的時候發現她的眼裏仿佛流露出一抹悲傷伶憫,可當她發現雲舒的眼眸瞥過來的時候,又立即垂下了頭。雲舒不明白趙月華為什麼會在此時交待後事,便故意說道:“可是我並不認識他。”
趙月華卻並沒有去辯駁雲舒的謊話,隻是捏緊雙拳,自己對自己冷笑說道:“認識他也好,不認識他也好,你都可以一眼認出他來。”
“天下之大,人那麼多,我總不能逢人便問吧。”
“天下之大,人那麼多,能對我的死稍露遺憾之色的,或許隻有他。”
原來趙月華和鬼奴都清楚地知道彼此之間的感情,那麼為什麼趙月華還要在陸羽這株永遠不會盛開的花的麵前苦苦等候呢?雲舒不明白,但又能夠理解。她自己不也是如此嗎?即使心中想著長相廝守的人是項尋,但是也不想陸羽受到一絲傷害。然而這世間真的有如此的雙全之法嗎?
陸羽和鬼奴,誰才是趙月華心中更重要的人呢?雲舒不知道,或許趙月華自己也說不清楚。
趙月華麵露喜色,她緊握的雙拳終於又放鬆了。她拍了拍雲舒拿著藥瓶的手,笑道:“以防萬一,你交給他之前記得問他,是趙月華好看還是貝衣靈好看?如果他回答是趙月華,你再給他。如果不是,你就把藥瓶扔掉。”
“好。”雲舒點了點頭,她忽然覺得趙月華倒是挺單純可愛的。如果她已經死了,那麼在鬼奴心中誰更優秀美麗又有什麼打緊的呢?但是這確是趙月華對自己唯一一次勉強算得上和顏悅色的請求。
趙月華笑了笑,竟拱手行禮道:“那就先謝過了,你休息吧,他在等我。”
雲舒不再說話隻是簡簡單單地閉上了眼睛,趙月華已然了意,但還是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雲舒瞧不見她眼中帶著的一份不舍,趙月華卻能清楚看到雲舒心中的不忍。她輕聲說道:“我的結局注定不好,小妹妹你卻還有的選擇。別將自己的路走死了,女人並不是注定要被犧牲掉的。”
雲舒沒有想到趙月華會對著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她們不是應該是敵對的嗎?難道真的到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地步了嗎?她已經說了不會接受趙月華的犧牲,那麼趙月華這份“將死”又是因何而起呢?
雲舒的腦子一片混亂,但她擰著勁不去開口詢問,畢竟自己不會得到真實的答案。待她睜開眼睛的時候,趙月華已經離開了。她曾經覺得趙月華無比愚蠢,那麼她的事情這個愚蠢的女人又知道多少呢?自己又真的比這個愚蠢的女人通透聰明麼?雲舒陷入了沉思更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趙月華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桑逾空正坐在椅子上閉目誦經。趙月華始終不明白殺人不眨眼的陸羽為什麼會是施藥救人的桑逾空?等她終於將這兩個南轅北轍的人劃上等號之後,桑逾空又離開了佛門回到了紅塵之中。現在她又開始糊塗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一個還了俗的和尚竟然還沒事就會誦經禮佛,他在贖罪?還是說他隻是無聊?
趙月華立在門側環抱著臂膀沒有出聲,她就這樣安靜地瞧著他。她在想如果可以的話,桑逾空不如就這樣融入畫中多好。
他卻其實早就知道她進來了,但還是閉著眼不出聲。他和趙月華直接的相處,他永遠都是被動的一個,他也從未想過需要自己主動,因為肯定是趙月華先開口,先走近他,他隻需要安心地做著自己想做的事情,等待她便可。可是這次,她卻好像準備就這麼倚著門框站著看他一夜。孤零零靜靜地立在門邊,除了氣息以外她的四周沒有任何波瀾。
終於他耐不住性子睜開眼睛,冷聲道:“現在開始嗎?”
夜,夜色深沉。
冷清清的月亮,清冷冷的他。
他全身的每一根肌肉都似弓弦般繃緊。
趙月華以淡淡的微笑作為應答,但似乎並沒有應允,她覺得還是更喜歡安靜地看著他,如果不是他開口說話就不會打破今晚的美好,雖然隻有她覺得這算得上是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