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有的時候的確是一種很好的解脫。
很久以前,陸羽就曾經想到過自己遲早要用這種方法來解脫。
他久已覺得厭倦,他甚至不明白自己活到了現在到底為了什麼。死,對他說來非但並不困難,也不痛苦。但現在呢?他卻想活下來,用自己的命最後為她做一點事情。然而他發現自己已經不能掌控自己的生死了。
蒙麵黑衣人看著這年輕人,忽然有種羨慕的感覺,也許嫉忌更多於羨慕。陸羽還有想要守護的人,而他卻隻能一直這樣走下去。他能做的就是破壞掉那些值得讓他去嫉妒的東西。
他走了過來,走到了陸羽麵前,很近很近的地方,近乎麵貼麵地打量著對方,忽然道:“我再說一遍,你不是這個死法。如果你乖乖聽話的話,你或許可以死得更舒服一些。如若不然,在你大師兄趕來之前,我會先砍掉你的兩隻胳膊,再砍掉你的兩條腿,然後你隻需要慢慢乞求你大師兄快些到來,好來擰斷你的脖子。你應該不會懷疑我說得話吧?”
陸羽輕哼了一聲,笑道:“我知道你做得到,但是……雲舒,算我求你了!讓她活下來,她是無辜的。”
雖然看不到蒙麵之人的臉,但是從他緊緊皺起的眉頭看來,他應該很討厭此時聽到的討價還價。“無辜?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可能都是無辜的,但是你身邊的這個女人……她……永遠都用不到‘無辜’這兩個字。陸羽,我的好徒弟,我曾經告訴過你,男人終究要做男人該做的事情。如果一個男人為了一個女人而沉迷到不能自拔,那麼他就離死不遠了。當年如果不是你做了愚蠢的選擇,今天你也不用成為被犧牲掉的那一個。”
陸羽忽然笑了笑,道:“哦?聽您的意思,您曾經還頗為看中我?”
蒙麵人凝視著這個曾經的愛徒,露出深思之色,過了很久,才緩緩道:“功夫、頭腦、反應、甚至性格,你都是最讓我喜歡的一個。可惜你不夠聽話,一條不能聽話的狗,我還留你何用?隻是你的功夫與頭腦,直接死了就太可惜了,不如便做個引子吧。”
一直沒有插話的雲舒忽然問道:“你是登鸞老叟?你沒有死?”
“小姑娘,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又為什麼還要裝無辜呢?”蒙麵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臉蛋,越是友好的表現就越表明他將一切都掌控在自己的手裏。
陸羽側了側身子擋住了雲舒,長歎一聲後,扭頭看著她,輕聲道:“對不起……我怕是救不了你了。”說罷,他輕輕抬手,於雲舒脖頸處用盡所有力氣猛地一點。雲舒但覺眼前又是一黑,再一次睡去了。
黑衣鬥篷人輕笑道:“愚蠢的人總是要多此一舉,她根本不需要。”
陸羽輕輕舒了一口氣,笑道:“騙騙自己總還是可以吧?既然死法我選擇不了,可以在我死後將我葬在雲袖墳裏嗎?”
“我會把你葬在天之涯海之角,就是不會如你所願。”
陸羽扯了扯嘴角,笑道:“師父……隨你吧。”
雲舒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裏兩個相同的女孩,兩個相同的男孩,團團而坐。看不清他們的樣子,但是雲舒就是知道他們兩兩相同。他們彼此都沒有任何言語和肢體上的交談,隻是默默地看著對方。就這樣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最後周圍的光明轉成了一片黑暗,黑暗中隻留下了一個女孩。不知道其他三人去了哪裏,雲舒隻知道留下的那個是自己。
待她在迷迷糊糊中茫茫然醒來時,應是麻藥已然退去了。她輕輕動了動手指,微微抬了抬腿,周身的筋骨雖還有軟綿綿的酸疼,但也可以自如活動了。但她卻沒敢睜開眼睛,如果一旦用眼睛確認到了不該有的屍體,她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來。她的手輕輕地摸著床沿,柔聲道:“陸羽哥哥……你在嗎?……我有點冷。”
她把長長的床沿摸到了盡頭,終究是沒有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