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夕陽的最後一絲餘丨輝透過薄薄的雲層,將這座鋼鐵巨城染紅。
塔狀的巨城孤獨的漂浮著,唯有朱丨紅色的殘陽無情地燃燒著無限的蒼穹,並愈燒愈烈,將整個迷宮籠罩在血色的陰影下。
啪嗒——啪嗒——
雨,依舊按照設定的軌跡滴下。
眼前,從險峻的懸崖上傾瀉而下的流水猛烈地撞擊在穀底的岩石上。密集的雨線從那血紅的天空直直地拉下,慶幸這雨水可以衝刷走我臉上令人難堪的痕跡。在這個世界,沒有人能夠掩飾自己的悲傷,即使我再怎麼努力也無法阻止這可恨的液體汩丨汩地流出。
跪倒在幽暗的萬丈深淵旁,光粒子逐漸從殘留著溫暖觸感的雙手上消散,我合上手,企圖抓丨住那些令我留戀的溫度,但光粒子還是從指縫間流淌飛散。
“噠——噠——噠——”冰冷的雨滴落在腳邊遺留下的孤劍上,暗紅色的劍身因為經常保養的緣故,剔透的水珠緩緩滾落,折射丨出刺劍的光澤。
“喂喂,把你的頭抬起來。”那個男人反手握著比自己身長還要長出一截的野太刀指著我垂下的腦袋,露出輕蔑的笑容,呲著牙說道,“也讓我看看你那副哭喪鬼的樣子嘛。”
“……”我用力攥緊了拳頭,從牙根發出“咯咯”的聲響。“嘁,真是無聊。”男人蒼色的長發如同雄獅的鬃毛,在微風中飄蕩。他驟然轉動手中的太刀,“去地獄見你的女人吧!愛哭鬼!”
被觸及禁區的我猛地抬起頭,臉上的淚水頓時化作一陣光粒子消散在潮丨濕的空氣中。
“唔啊啊啊!!”怒吼聲在山穀間回蕩,我用疾風般的速度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劍【煌之刺】,擋下了砍向我脖子的一擊。
刀與劍的碰撞所發出的刺耳金屬音,被隆隆的瀑布聲所掩蓋。
“呃……咳”被衝擊震退一步的男人對這突如其來的反擊吃了一驚,皺起眉頭,全力使出SwordSkill衝了過來。
我用帶著皮製手套的左手穩住失去平衡的身體,光芒彙聚在右手的劍身,同樣使出SwordSkill迎上前。
“嗬啊啊啊啊!!”
“哢啊啊啊啊!!”
“吭!”強烈的衝擊伴隨著無數光粒子的消散,兩人都被這巨大的反衝力彈出十米開外。
天色漸漸暗下來,血紅色的天空逐漸轉向絳紫色,雲團在巨塔的周圍湧動,朱丨紅色的殘陽愈顯微弱。
我顫抖著從廢墟石礫中爬出,雖說在SAO裏沒有痛感,但剛剛的反衝力所造成的硬直,使我全身無法使上力。HP槽已經減少到黃色丨區域,再受到幾次攻擊,我便會化作一串光粒子消失……
“可惡……”我掙紮著想要站起來,突然間,腳下的大地猛烈的晃動著,我隻能用劍支撐身體的平衡。
那個男人淩丨亂不堪地用身體倚靠著岩壁,“嘁,又怎麼了。”他盯著自己銳減至紅色丨區域的HP槽,同時對周圍環境的驟變露出麻煩的表情。
如同被宣告囚禁的那一天,天空被【WARNING】字樣所覆蓋。“嗶——嗶——嗶——嗶——”全區係統警示音不知從何處傳來。
隨後震入鼓膜的聲音並非是這個世界的主丨宰者茅場,而是由人工智能合成的機械的係統提示聲——這絕望之音讓我的腦海頓時一片空白。
為什麼?!
偏偏……在這種時候。
我全身失去了力量,劍從手中脫落,雙丨腿一軟,跪坐在地麵上。眼前所有的景象都開始崩塌,整座巨城不斷的晃動著,身邊的瀑布爆發出洪流衝毀山穀中的一切。如同崩壞的鋼鐵巨城,在這個世界中我用劍所建立起的心靈防線也開始瓦解。腦海中與她的一幕幕仿佛走馬燈一般閃過。巨城每發出一次巨響,心中便有一隅碎裂。
我與那個男人身上都化作光粒子,搖曳在這個不安定的世界。
雨好像停了,耳邊隻有瑟瑟搖動的樹葉傳來安逸感。淡淡的彩虹仿佛一道通往天堂的橋梁,若隱若現地架在不知何時斷流的瀑布上。
對不起……最後,還是沒能遵守……約定好的彩虹……唯……
一
令人毛丨骨丨悚丨然的血紅色【WARNIG】字樣逐漸褪去,頭頂上的依舊是那片現實中難以見到的湛藍天空。
“喂喂!!快放我出去啊,我怎麼能在這個虛擬的世界裏浪費生命呢!!”身邊的大叔突然大聲吵嚷著,周圍的玩家也紛紛慌亂起來。
“在複活取消的情況下攻略100層?不攻略完成就不能回去?”回想起剛剛茅場說的話,一種莫名的恐懼湧上心頭。
“簡直是開玩笑啊…他瘋了麼……”一陣虛脫感襲來,我雙丨腿一陣無力,險些跪倒在地。
“怎麼辦…該怎麼辦……”我瞪大了雙眼,兩手不斷的顫抖。
SwordArtOnline,簡稱SAO,是在實現了完全潛行之後的第一部巨作,作為遊戲愛好者的我自然不會放過這款遊戲,而且很幸丨運的,我被抽中成了封測玩家。在2個月的測試結束後的今天,我再次登入了這個世界,隻是,這次的登入,改變了我接下來的人生……
離開噪雜的廣場,我呆呆的望著天空,“HP歸零的同時,我就死了麼……哼哼真是諷刺啊,像我這種不喜歡回複的家夥估計會死的很快的吧……”死亡,這個名詞既陌生又熟悉,在封測的時候我死了不知多少次,但都會在起始之鎮複活過來,然而現在沒有了複活係統,那麼死亡,又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不行……”我站起身,“不能在這裏死,我現實裏還有事情沒做呢。”沒錯,今天是11月6日,明天,便是我暗戀的青梅竹馬——唯的生日。約定好傍晚前陪她一起逛商店街,此刻卻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事件化作了泡影。“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去…向唯告白…混丨蛋……”握緊了拳頭向手邊的樹打了下去,跳出了【ImmortalOВJect】的提示框。
我揉了揉微微跳動的太陽穴,定了定神。“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那就隻好努力活下去了吧……”唯,我一定會活著離開這裏的。在心裏發完誓後,我將背後的長槍拔了出來,向著城鎮外走去。
麵對這個世界中的一切,所有的事物都超出了我原本對MMORPG的理解。在這個【起始之鎮】上,到處洋溢著熱鬧的氛圍。獨特的哥特式建築仿佛讓我有種遊曆在中世紀巴黎的新鮮感。聳立的鍾樓與遠處的教堂交相輝映,傳來虔誠的聖歌。漫步在商店街,有著金發碧眼的NPC卻用我最熟悉的語言大聲叫賣著,盡管這樣,但我還是感到毫無違和感。【起始之鎮】的商店街交錯相通,一進入這個世界我便被這裏琳琅滿目的小玩意兒吸引了目光,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逛街上。說來也怪,行走了這麼長時間卻絲毫沒有感到疲憊。嘛,要是在現實世界中,我現在一定會累倒在地,讓青梅竹馬背我回家吧,嘿嘿。手中散發甜甜香氣的蜂蜜派可是今天最大的戰利品,在【起始之鎮】似乎沒有期待的美食街,但是我卻在商店街不起眼的一隅拐角發現一家甜品店。懷著“要是自已開一家甜品屋,是不是每天都能有美味蛋糕”的心情,我“啊嗚”一口咬向手中的蜂蜜派。“這個世界確實很吸引人啊,有點了解阿拓喜歡這裏的原因了呢。”
……
死神模樣的家夥消失後,天空又恢複了原樣。
整個廣場上在瞬間的寂靜過後,爆發出異樣的動丨亂。“呀——”我被混亂的人群推攘著,相當厭惡這樣的場麵。“討厭……”我慌忙逃到人群外邊,找了一張石凳坐了下來。雖然絲毫沒有痛感,但我還是揉了揉不知道被哪個討厭的家夥踩到的腳。盡管不知道剛剛發生什麼事,但是從人們慌亂的樣子和口中的咒罵來看,似乎……我和周圍的玩家出於某種原因無法離開這個世界。我嚐試著揮動右手呼叫出係統菜單。“果然……”菜單的最後一欄並沒有Logout的選項。
嗚,明明還期待著明天的聚會,現在卻發生了這種莫名其妙的事件。一想到可能再也見不到那個經常捉弄我的青梅竹馬,我的鼻子就酸酸的。
“咦……奇怪……”我的手背被雨水打濕了,抬起頭,盡管夕陽的光輝十分暗淡,但還是絲毫沒有下雨的跡象。“啊……”左手還握著的鏡子裏映照出我不知所措的臉,晶瑩的液體正不斷的從眼眶滑出。“竟然不知不覺就哭出來了……好丟人。”我小聲嗚咽著,對這個世界越來越感到束手無策。耳邊人群的喧囂似乎漸漸遠去了,原本熱鬧的大道隻剩下一盞盞街燈將我孤獨的身影拉長。嗚嗚……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大街上似乎隻剩下了昏黃的街燈,我無所事事地漫步走在冷清的商店街。
“嗚嗚……”
不知何處傳來輕聲的抽泣,讓我停下了腳步。嚐試著用【索敵】技在視線不佳的暗處尋找哭泣的來源。“叮”鎖定的綠色箭頭停留在樹蔭下的一角,我笑了笑,抱著試試看的心態走向大樹。
“嗚……嗯……”嗚咽聲又一次斷斷續續的從陰影下傳出。
俯下丨身細看,眼前的景象卻讓我不禁啞然。一位少女正蜷縮在石凳上,白丨皙的臉龐在茶色的長發下若隱若現。如畫般的眉目微微抖動著,一抹自然的腮紅淡淡地在柔美的臉頰上暈開……
“呼…呼……”小小的鼾聲讓我的思緒重回理智,慌忙收回不知不覺伸向少女臉龐的右手。嗬嗬,睡著了嘛。
瞥了一眼少女上方的玩家標識,我輕輕歎了口氣。嘛,既然不是期待的任務關鍵NPC,我便馬上起身離開。剛一轉身,衣角卻被輕輕的拉住了。
“阿拓,不要丟下我……”我無奈地回過頭,少女微微皺了下眉頭,嘴裏小聲說著什麼。夢話麼?我輕輕地撥下阻止我離開的小手,柔軟的觸感頓時讓我漲紅了臉。
“嗯?…”她緩緩睜開了睡眼,轉頭看向身邊的我。“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我現在要走了。”我扭過頭不再看她準備離開。這一次,我的左手被牢牢鉗住了。
“別走,”少女的目光突然變得銳利,牢牢地盯著我。
該不會因為我看見了她的睡姿想趁機訛詐我吧?
“我餓了,給我吃的。”果然吧!是要敲詐…咦?!“哎?!”我不禁喊出聲來。
她皺了皺眉頭,不滿地說:“沒聽清嗎,我餓了。給我弄點吃的來。”說著,又用力拽了拽我的左手。
“可我…為什麼要…”我的吐槽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被少女拉著手衝進了商店街。
“嗯,好吃~”眼前這孩子——沒錯,絕對是個孩子,正一臉幸福地對付著麵前的抹茶起司蛋糕,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的嘴角邊沾滿了奶油。
我無奈了拿起桌麵的麵巾遞給她,“喂,擦擦吧,臉髒了。”
她竟然咧開嘴笑了,“阿拓幫我擦~”
我愣了一下,歎了口氣,替她擦去嘴邊的奶油,嘟囔了一句,“真沒辦法啊,喂,再說,阿拓是誰啊…”
“咦?!”少女一下子從位子上跳了起來,險些掀翻還沒吃完的蛋糕。
“啊,你不是阿拓,那你是誰!”她漲紅了臉,喘著粗氣指著我的鼻子。
這家夥難道是天然屬性……
我丨草草敘述了唯在迷迷糊糊的狀態下的糗事。
“原來如此啊,真是抱歉啊,嘿嘿。”少女抓了抓腦袋,俏皮地吐了下舌頭。
“唉。”數不清這是遇見她以後的第幾聲歎息,“我差不多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