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爭準備出門的時候,秋姑就立在茶水房門口,望著正屋門口那一灘血跡。
一隻黑色的皂靴緩緩跨過門檻,下一刻,另一隻就踏上了那灘血跡。一步又一步,直至消失在院門口。顧爭始終昂著頭,仿佛有值得他牽掛的東西懸在前方的某處。
早在出事之後,秋姑就吩咐下人不要擦這攤血跡,夫人昏睡的時候,她就在這個位置聽著藥爐裏的嘟嘟聲,看著每個人踏過那攤血跡的表情。心疼、驚恐、厭惡…每個人對駱夫人的感受就這麼真實的顯露在一灘幹涸的鮮血麵前。
今天終於輪到顧爭了,從她聽到屋內椅子腳在地麵滑動的聲音,她腦中出現過無數種可能出現的情緒,但是獨獨漏過了這種。
他沒看到麼?秋姑喃喃的問著。
那麼顯眼,所以沒看到麼?終於她還是有些難過,和現在的駱夫人比起來,曾經的駱國公嫡女是那麼耀眼、清高,可如今卻像是地上的血跡,在時間流逝下褪去鮮紅,黯淡了。最終被人漠視,被人踐踏。
她抿了抿幹燥的嘴唇,喊住來茶房接水的婆子:“去把門口那攤…擦幹淨。”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那一灘,隻能把擦幹淨三字說的大而清。
說完,秋姑就笑了。也對,怕被踩,那就把髒的都擦掉。
“是。”那婆子微恭著身子讓在一旁,望著秋姑從她麵前經過,背影消失在屋門口,朝那方向啐了一口。
“呸,老貨倒擺起主子的譜來。”
“夫人,藥好了。”秋姑進來了,手上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她躬身把藥碗呈到駱夫人麵前,細細打量著,卻不曾從駱淑桐臉上發現半分失落與傷感。垂下眼簾,夫人的冷靜和堅強看在她眼裏,越發讓她覺得心酸,這生死間走了一遭,到底和以前不同了,心裏想著,看向駱淑桐的目光都帶上幾分憐愛。
駱淑桐被這眼神盯得一哆嗦,打消了原本想賴著不喝藥的想法,避開秋姑遞來的勺子,就這碗沿,咕咚喝了一大口。
眼淚瞬間滑出眼眶。
一直陷在自艾自憐情緒中的秋姑看到她落淚,急忙伸手攏住她的肩頭,道:“夫人,我知道你心裏委屈,有什麼事痛痛快快哭出來吧。”說完,眼眶一紅,準備陪著落淚。
這淚醞釀著還沒來得及落下,駱淑桐一把揮開秋姑的手,嘴巴張的大大的,嘴裏含糊不清的念著個字。
“夫人你慢慢說,老奴聽著呢。”秋姑沒有在意被揮開的手,隻是有些驚訝駱夫人忽然激動的情緒,她到底想說什麼?她認真的聽著、看著。
駱淑桐深吸一口氣,喊道:“燙…”
院子裏原本靜悄悄的,所以這個燙格外的嘹亮,餘音嫋嫋,蹲在門口擦拭血跡的婆子聞聲一愣,停下了手下的動作。
秋姑也愣住了,愣的很徹底,以至於連拿涼水這種基本的事情都忘了。
現在,駱淑桐真的很難過、很憤怒、很傷感。不是因為顧爭,也不是因為駱晚照,而是因為她上顎被燙起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