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雒被安排在昭仁宮的奴隸房,剛打開就有一陣塵土飛揚,尚修揮了揮拂塵,捏著蘭花指捂著口鼻,麵朝外麵低低開口:“陛下身邊從未有過奴隸,像你這樣還是頭一個,當心說話,仔細做事,別觸怒天子。”
他說話像漂亮流暢的絹花,華雒不知道為什麼這麼想,不過麵上還是恭恭敬敬,拿出臨走時疇言長公主塞在她手裏的幾兩碎銀,像獻寶一樣拿給尚修:“公公照顧了。”
尚修淺笑:“奴姑娘太客氣,咱家該做的。”
他走後,華雒對著空蕩蕩灰蒙蒙的屋子發了會兒呆,終於下定決心去擦拭,這般瑣事暫且不提。
反倒補石這邊,倒是認識一個不尋常的,就是那天探他鼻息的奴兒羨啼。
華雒走後,羨啼被長公主派來照顧補石,那時公主剛剛喂補石喝了粥,吃了藥,補石傷口未愈,疇言又細細密密地幫他把被角掖好,看他呼吸均勻才安心離去。
補石就是在半夢半醒間看見羨啼的,下午金燦燦的陽光斜斜地灑在羨啼青綠色的衫子上,有明有暗,補石看不太明晰,隻是淺淺喚了一聲疇言,不知羨啼聽進了沒,隻聽她哎的應了一聲,整整樸素的發式才進入內間。
補石看的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來,“我見過你嗎?”
如輕瓷碰撞的聲音,羨啼笑了一聲,指著他的傷口說:“當初探你鼻息,你可是緊緊抓著我的手呢,你力氣真大。”
補石也笑了:“無心。”
“好了,你姐姐走了,我代她來照顧你。你可要快快好起來,才能不負我們長公主的期望。”羨啼就在床沿邊坐下,正好是補石腰間的位置,低頭看著補石日益強壯的身體。
長公主果然是用最好的藥材來給他補身體,這才沒過幾天,原來瘦的隻有骨頭的小奴現在已經有肉了,看起來結結實實的,羨啼情不自禁摸了上去,補石不舒服,抬手時收縮了下手臂的神經,卻顯得更加孔武有力,羨啼敲了敲,似乎能聽見石頭般堅硬的回響。
“你幹嘛?”補石有些不悅,濃眉凝作一團。
羨啼捂唇輕笑:“哎喲我還能幹什麼呢弟弟,隻不過試試你的傷好了幾分,看你如臨大敵的樣子。”
她的手又往下滑了幾分,到了補石的喉結處,男人的喉結是最敏感的地方,補石一下子擋開了她的手,眼睛裏都是厭惡。
羨啼不覺得尷尬,扭著腰出去了,看著她風情萬種的樣子,補石頓時覺得有些惡心,想吐又吐不出來,趴在床邊幹嘔了幾聲。
晚上疇言來看他的時候,他說了這件事,疇言隻是歎口氣,指著奴隸房的位置,“她是府裏最像奴隸的一個。”
“我從鎮國公府救出她的時候,她渾身上下沒一塊好皮,都是被鎮國公父子虐打的,你也知道他們父子名聲有多惡,常常一起……所以她才會如此,不過她也挺可憐的,染上不少的病,公主府的人都不願意接近她,她也沒什麼朋友,所以我時常幫她,補石你別氣,大不了以後不讓她照顧你了。”
疇言拉起了補石的手,如鹿眼般濕潤的眸子看著他,生怕他生氣,哪知補石隻是定定地望住她,憂愁地開口:“殿下,我怎麼會生你的氣?隻怕以後你的善良會讓你吃虧。”
疇言沒聽他後半句,隻聽了前半句就縮進他懷裏,知道他傷口未愈,輕輕地蹭著他的胸膛,用甜糯糯的聲音撒嬌,“補石你最好了。”
抬手揉揉她的軟發,無奈的笑了笑,眼裏是他自己都沒發現的寵溺。
天上的星星眨巴眼睛,月兒偷偷探出了頭,心悅兮的少男少女,發乎情止乎禮……
這一切都是補石一生中最溫柔的部分,也是很多年後每次夢回驚醒的回憶,然後獨身坐在寧古塔的荒野,對著月亮長長默然。
時隔多年,驀然回首,補石痛恨自己當年優柔寡斷,女人心腸,耽於情愛,害了疇言悲慘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