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井早習慣了如此,孤清的銀眸從河麵上收回,傲性地勾袍轉身,直接往船主子艙房走去。
門關著,立著兩兵士,隱有人聲。
他倒是不停步子,兩兵士剛要喝斥,他一揮袖子,兩人就定住了,眉梢一勾,推開了門。
門外,衛馳正向白衣稟報著事務。回頭卻見他悠閑踱進屋,一愕,立即出聲喝止。
“衛馳,你先下去。”
“這……是。”
場子一清,門被關上。
衛馳縱有滿腹疑問,也隻有如往常般,壓進了肚子裏,才走幾步,便碰到了王姝姝。
他緩去臉上憂色,淡笑點頭,“王姑娘,已經晚了,怎麼不歇著?還是船上奴婢照顧不周,您有什麼盡管跟我說。”
王姝姝宛爾,明眸一彎,道,“不是。將軍已經相當細心周到了。隻是覺得有些悶,出來透透氣罷。”她大大方方上前,仰頭問,“不知將軍可有空,陪小女子說說話。”
衛馳一愣,“這……”上次說了一回,就讓他在主子麵前出了一次錯,這誘惑可……
王姝姝看出他掙紮,也不說破,垂首,帶步,“衛將軍不用多禮,我聽說那位玄井公子的寵物一直跟著我們的大船,就想出來瞧瞧。嗬嗬……”
聽她這一說,他不自覺就跟了上去。下意識,就是想護著她,誰叫她看的是隻凶禽。心裏奇怪著,怎麼跟著那個愛小姐扯上關係的人,都這麼……這麼……不同尋常呢?!
以前同王姝姝接觸,也不是這般的呀!
美美無形中,就被人當成了瘟疫傳播者了。
另一方,兩個不同尋常的人,談論的話題,仍然繞著她轉。
“好像……小美還不知道,你的身份?你們真的在一起兩個月了?”詭異呀,那丫頭的性子不像啊!
清澹的醇酒,緩緩注滿斂底小敞杯,就著紅潤薄唇,一飲而盡。
他掀了掀眉睫,睇了玄井一眼,沒出聲。
玄井又道,“不對啊!到底哪裏出了問題?難道,你就一直不讓她知道,準備讓禦王爺娶了她?”
奇怪奇怪,現在事情發展走向,一片詭異,跟他事先聽北辰說的計劃,完全走向了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方向!
“那又如何不行?!”清濯的眸子,閃過一絲幽光,讓人猜不到他一絲一毫的欲意。
玄井唇角一凝,笑容頓住,“十年不見,人的變化,果然令人無法猜想半分了。”
他又飲盡一杯,起身,轉向窗外,腥風拂起那縷縷華發,斜勾過俊冷的容顏上,那抹悄然傾泄的淡淡幽情。
玄井仍等不到他的回應,銀眸中浮上一絲不耐,“如果,最後一個知道真相的是美美,她的反應,你最好有自信承受。這是我最後想說的!”
說完,玄井就要離開。
“十年之約,已經在她手上。若她不再逃避,這頂鬥笠豈會攔住她?!”
他霍然轉身,直凝住銀眸中的愕然。
兩人相對,良久,無語。
和一群大男人同坐一艘不大不小的船,真的挺不方便。
尤其,她睡的房間,居然是他的。
呃……整個房間,難掩剛硬的男人味兒。奴婢說床襦子什麼的已經換成全新了,可是,她卻……一閉眼,就會夢到他的白鬥笠。
天哪,為什麼她現在都夢不到宣哥哥了?居然……夢到個身份不明、姓名不知的陌生男人?
地哪,她真的越來越花癡了!
不行不行,她要好好清醒地想一想。
深夜,又一個溜出房間,自稱睡不著想透的氣人,愛美美是也。
剛拐出艙,沿著窄窄的通道才走了幾步,就聽到了人聲。
女人聲音?!
立即停步,巴著牆角,偷眼望了去。
船尾甲板上,並立的兩人,一個裙踞翩翩,一個勁衣束帶,不正是姝姝和衛馳麼?!
哈哈,深夜幽會呢!
瞧這氣氛……四下無人,一盞忽明忽暗的紅油燈,溫暖一隅,滑過的縷縷冷風被燙帖得可愛了幾分,劃過人耳邊,也似帶著情人的綿綿低語,沁人肺腑。
可惜,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呢?!
這樣打擾到別人,似乎也不太厚道。那麼,隻有轉地兒溜噠了。
正好,二樓梯口就在這一側,回頭順道爬上去,忽有了一絲小小興奮。
嘖嘖,那晚吹笛人靠過的地兒,就在眼前了……白紗簾下的一隅雕欄矮柱,坐上去,寒徹的朔風,忽地灌進來,散意的長發,漫天飛舞。
哦,若讓人看到,怕會以為水鬼跑出來了吧!剛好,她穿的還是白袍兩件套。
攬過眼前發,環視一周,這地兒簡單粗陋,根本無法與自己沉掉的那艘船相比,空蕩蕩,冷颼颼,坐久了,真的滿寒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