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我不會再恨你們了,不會了。所以,請你們二老在葬禮操辦完之後,永久地離開京城,安度晚年,再也不要回來了,好麼?
也許,不用多久,我可以用自己新的身份,出現在你們的麵前,盡我未盡的孝道。
但是此刻,我不能貿然與你們相見,原諒我,我有我的無奈。這段日子,你們就當我死了,上官海棠,已經死了。
看著他們雙雙踏進王府的那一步起,我拉高稍稍有些滑落的麵紗,走出人群,帶著一顆還未平靜的心,離開了。
偏偏,好事多磨。
本是秋季,皇朝的秋日,漫長而雨水充沛。自我離開王府之後,那夜,便開始下雨。
秋雨瑟瑟,寒風陣陣,我找不到一家的馬夫,願意在這種天氣帶我前往邊關的。站在房間的窗前,望著這一場沒完沒了的大雨,心情變得灰暗。我因為天氣的緣故,耽擱了三日了。聽著響亮而喧嘩的雨聲,我再次歎了一口氣,隻能坐下來,喝了一杯涼茶。
留在京城的每一刻,都是忐忑不安。我已經確定,的確有人代替我死去了,但是卻還是告誡自己,絕對不能大意。
敲門聲響起,傳來一個青澀的聲音。“小姐,你要的東西,小的給你買來了。”
我站起身,離開座位,打開門。望著他,把銀子交給他,接過一包用牛皮紙緊緊包著的東西,壓低聲音說道:“多謝你了。”
他低頭看看自己手心上的碎銀,臉上浮現出一抹驚喜:“小姐,你給的太多了。”
我搖搖頭,指指他濕透的頭發和衣衫。“你冒著大雨,幫我跑腿,這些並不多。”
“謝謝小姐。”
望著他滿意離開的背影,我淡笑著,合上門。解開上麵係著的繩子,翻開牛皮紙,一大疊紙錢暴露在我的眼底下。
我拿起桌上備用的那支簇新的紅色蠟燭,點亮了燭火,一張紙紙錢在我手中,點燃,泛著火光,旋轉,落下,熄滅。
空中,散發著燃燒的氣味,嗆人,痛苦。死亡,也是如此吧。若是身處火海,一個人的生命,也不過是一張再脆弱不過的白紙而已,遇上了火,便是毀滅。掙紮,呼喊,哭泣,崩潰,恐懼,直到……等待死亡降臨。
麵紗在秋風之中的帶動之下,掀起一角,我麵無表情,懷中一顆冷靜的心,繼續抓起幾張紙錢,重複著點燃的動作。小小的火光,卻吞滅了我手上的所有,甚至,燙到了我的食指。細微的炙燙的感覺,令我直覺地縮回手指,望著一地的灰燼,低垂下眉眼,在心裏暗念著幾個字,但願死者安生。
死寂,燃燒在空氣之中。燭淚,滴落在紙錢上,血一般的顏色。燭光點點,妖嬈而詭異的白煙,直直而上,瞬間消失在半空之中。
外麵的大雨,毫無停息的跡象。若是雨季一到,免不了連下個十日左右的大雨,皇朝的天氣,一向如此。
說不出此刻的心情為哪般,但是的確不安穩,怕半路還殺出個誰,怕前功盡棄。
夜色降臨,我走下樓,順便帶些飯菜上樓,獨自享用,因為帶著麵紗的我,務必事事小心。誰能肯定,這個客棧沒有一個多事的小人呢?
“哎,雨又下個不停了,老天爺也是可憐著那個六王妃吧,連天都哭了呢。”
走進廚房,聽到小二的聲音,停下了腳步,望著那個身影,不覺地失了神。連天都哭了?那夜被他強占,被他剝奪了清白之身,屋外的大雨,也是這副光景呐。老天若是覺得我可憐,又怎麼會坐視不管?哭,有何用?!
“呃,小姐你下來了?你的飯菜,小的已經準備好了。”小二勤快地端過一個托盤,遞給我,笑意堆滿了整張臉。
“多謝。”
我點點頭,接過這個托盤。
“小姐,你托小的問的話,我已經問了。”
我平靜地望著他年輕的臉,耐心地聽下去。
他眉頭微皺,抿抿嘴:“其實不隻是雨日頻繁,不利出行的緣故,關鍵是去邊關的路上,最近不太安寧。”
“此話怎講?”
他局促地笑了下,坦白道:“好像有一批鄰國的遊民,成了強盜,神出鬼沒,官道上鬧得雞犬不寧呢。所以即使你出得起大筆的銀子,也不見的有車夫要錢不要命啊。”
這樣麼?怪不得,那些車夫一聽說,要去邊關,便擺出一副敷衍的笑臉,抱怨天氣不好,不想出車呢。這樣看來,的確是很難找到一個車夫了。
這個雨紛紛的季節,究竟還要我停留多久,才能早日到達邊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