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路,再艱難,我也會走下去。我隻能走下去。
把心中的恨意埋藏在連自己都無法發覺的地方,我驅散了折磨自己的仇視和敵意,一身輕鬆。戴上了麵具,變成一個不再有著倔強靈魂的木偶,把剩下的劇情完美地演繹下去。
這是我的使命,更是我的命運。掙紮,逃脫,還不如接受來的自在一些。
“陪我散散心。”他狐疑和審視的視線,留在我的臉上,冷淡地丟下一句話。
“好,王爺。”我的手搭上他的椅背,把他推向前。“王爺,你想去漣漪的院子嗎?”連我自己,都無法看透自己,竟可以麵對著一個惡魔,雲淡風輕地征求著他的意見。仿佛是,在說一句天氣真好,冬日既至的無聊話。
當對自己所過的生活都失去了希望,甚至,淡忘了絕望,該值得慶賀嗎?這叫做努力去適應,還是……墮落?以滿足他,來換來一刻平靜?我盡量使自己不去想太多,不過是一個秋季的時光,我經曆了太多人,太多事。
昨日,我收到了爹的來信。他已經知道了我的存在,信紙上的話不多,不過是回到了王府,好好過日子,照顧自己之類。不用他說,我們彼此都已經發現了感情中的隔閡。傷痕已經出現了,即使粘補上了,那道裂縫還是一眼便看得見。也許,是親情太重了,所以傷害,自然更加難以消減。
愛的越深,傷的越重。當你發現最愛最親的人,把你推向了深淵的時刻,一切真的已經無法恢複到之前親密無間的時候了。
但我理解他們,他們也有自己的故事,自己的人生,人的欲望,常常會逼自己做出一些令自己也後悔不迭的事來。
這個世上,早就失去了對錯的規則了吧。人人都陷於悲喜兩重天之中,不斷地掙紮逃離,很難以對錯,善惡分辨了吧。
“去東苑。”簡簡單單三個字,冰冷肯定的口氣,我聽到了,也照做了。
那一整排秋海棠,徹底是敗了。快冬天了。
他聲音清冷低沉,宛如陳釀的酒,帶著幾分尊貴的氣勢。“你將把漣漪置於何處?”
我明白他的意思,回答地也格外認真,一絲不苟。“漣漪是王爺的心愛之人,海棠自然不敢怠慢。王爺是在擔心漣漪進門之後,海棠給她臉色看麼?”
“最好不會。”
聽到他生疏的回應,我暗自笑了笑,沒說什麼。我已經克製自己,不再多說一句話,或者是,不多說一個字,來引起他的怒意,自找麻煩,庸人自擾之。
我似乎習慣了沉默,直到了東苑,再也沒有開口。
元兒跟了上來,我以眼神示意她去忙,她向著皇甫舜行禮之後,便退下了。
“王爺,喝酒嗎?”東苑隻剩下我們兩個人,我笑著迎向他,輕聲問道。
“酒?”他揚眉,眼底閃爍著深沉的顏色。
“海棠親自釀製的桂花酒,甘醇美味,餘香繞梁,王爺不想嚐嚐嗎?”我徑自走到桌邊,握緊白玉酒壺,倒了一杯,轉過臉,看向他。
“王爺怕我在酒中下毒麼?”我輕輕調笑著,怡然自得。
他嘴角噙著一絲笑意,冷哼一聲:“下毒?你沒這個膽量。”
我雙手奉上這一杯酒,眉眼低垂:“海棠總是令王爺勃然大怒,若王爺喝下這杯酒,便是把過去的所有不快一筆勾消了。”
他的視線,掠過我的臉,極為冷漠,隨即,他傾身向前,接過我手中的白瓷酒杯,啜飲了一口。
“酒不錯。”他揚起一絲笑意,定定望向我。
我接過他手中的酒杯,放回桌上:“王爺,你想到東苑來,必定是有事對海棠說吧。”喝下了紅衣花,最痛苦的時候也是我一個人度過的,所以,他和漣漪一樣,無事不登三寶殿。
他瞥了我一眼,聲音淡漠:“婚禮之上,你不必出現。”
“這是我和漣漪的婚事。”言下之意,這件喜事與我無關。娶了新人,我這個舊人就該好自為之,待在東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吧。
他是皇甫舜,他可以不與明媒正娶的妻子拜堂,自然也可以不讓自己的正妻出席側妃的婚禮。禮教習俗,他從未放在眼裏過。他是一個太獨立,太自負的男子。但這麼想想也好,我不必去強擺出一臉大方,當一個無聊的看客。其實,他們倆的事,本與我無關。無心插柳柳成蔭,說得倒是符合我此刻的心境。
我在心底暗暗輕舒一口氣,迎上他的雙眼,頷首說道:“王爺做主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