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9章(1 / 2)

我拿起桌上的那件素衣,走到娘的身邊,小聲地說道:“娘,先換上素衣。”

她的聲音很低,但是還是悉數傳入我的耳中了。“今晚,要守靈是嗎?女兒。”

“對啊,娘,你若是太累的話,我一個人守靈好了。”

她的雙眼看著我,聲音平和而安寧,情緒似乎也受到了很好的控製,不再激動。“不行,老爺會怪我的。老爺和我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我怎麼可以不給老爺守靈呢?倒是女兒你,還支撐的下去嗎?”

我低垂下眉眼,篤定地說道:“娘,我可以。”

我解開她的外衣,替她換上幹淨的白色素衣,之後,自己也換上了另外一套素衣,拆下自己的白色麵紗,靜下心來,才發現自己喉間的疼痛,自顧自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才發現自己幹渴的厲害。

我打開自己的包袱,掏出一個瓷瓶,倒出兩顆藥丸,吞咽了下去。那股像是梅花花香的味道,沁入我的體內,稍稍平複了我的苦楚。

“女兒,你生病了嗎?”

娘的聲音溫和,手撫上我的臉,輕聲問道。

我淡淡笑著:“沒事,娘,我隻是有些上火而已。”

“娘,你稍稍休息一下,到了晚上,我們一起守靈。”

她的雙眼閃著光,眼神不再無神暗淡:“你也休息一下,一天了,你一直在忙。”

“何必這麼見外?娘,我們都是一家人啊。”

“要是沒有你,我一個人怎麼撐下去?”她搖搖頭,走出房間,再次站在屋簷下,望著雨天,喃喃自語道。

我趴在桌子上,背脊,喉間,雙眼,疼痛似乎無處不在。望著門前那麼久久佇立著的瘦弱身影,我也隻能深深地凝望著。

雨,一直下,似乎是一首唱不完的歌。

娘總是活在真實和虛假的兩麵之中,她甚至無法確定,爹到底還活著還是已經離我們遠去了。她也無法認出我來,但是又給我相當大的依賴。至少,她願意相信,我真的是她的那個忘記了的女兒。

我還記得,我撐著傘走在雨中的每一步,繡鞋踩在手中,冰冷,從腳下襲入自己的身體,令我不受控製地輕輕顫抖。

我總是告訴娘,爹已經走了,離開我們了。其實,我又何況不是活在虛幻和恍惚之中,我何曾不是期待著爹並沒有死去,期待著一切都沒有到這個地步?到底什麼才是真實,什麼才是幻象?

真實,往往帶著令人無法控製的苦痛嗎?

而虛幻,才可以令人從真實中短暫地擺脫出來,獲得一點點的慰藉。所以,即使是假的,也令人心甘情願地沉迷下去。甚至,沉迷地不想從中走出來,去麵對會令自己難過的真實。

其實,我也很想麻痹自己。這樣,痛苦就會少一點,是嗎?

深夜。

我跪在靈堂之前,娘在我身邊,平靜而祥和的臉,似乎看不到一絲悲傷。也許,黑暗有著可以療傷,令人冷靜下來的效果。

“娘,爹有心疾,為何我不知?”

我低聲問道,斂下眉眼,拿起一疊紙錢,輕輕放入火中,望著火焰把一切都吞噬幹淨,不留一絲痕跡。

“老爺的心疾,平日靠著藥,倒也沒有大礙。”我聽到她若有若無的歎息聲,像是一縷無法觸摸的煙一般,融化消散在深沉夜色之中。“隻是,沒有想到時間到了……”

“娘,我帶你走好麼?”

我微微抬起眼,望著她平和的臉,消瘦的臉頰,臉上,隻剩下蒼白毫無營養的顏色。

“安排好了老爺的後事,女兒你要帶我去何處?”

腦海裏,猛地浮現了南宮的山莊,那裏景色宜人,遠離喧囂,應該是娘休養的最佳地方。隻是,我再次陷入了迷思,為何會再次想起南宮玄的那雙異常淡漠的雙眼?

難道,是因為思緒無法找到寄托的地方,還是因為……想念的緣故?!

想念?

這一個毫無來由出現在心中的字眼,卻壓在心上,令我微微有些出神。我也會對一個男子,有想念的情緒嗎?

手中的紙錢,燃燒到了我的指尖,燙,從指尖猛地蔓延到全身。我猛地清醒,這種思念要不得。抖落了紙錢的灰燼,我輕輕吹著發燙的手指,心,一下子變得迷惘了。手指上的灼熱感,卻沒有消退下去,仿佛還在提醒我,不該的,不該的。也許,這是對我的一種懲戒?

“女兒……”娘輕聲喚我,把我拉回現實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