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太陽穴深處隱隱作痛。不知是醉酒的後遺症,還是昨晚場麵喧鬧的原因造成的,沒辦法分清楚。起床進洗手間刷牙的時候發現克南已經早早起床戴上被昨晚我摘掉的眼鏡坐在客廳看電視。他把頻道從頭到尾轉了兩圈之後,決定看新聞節目。有國界紛爭、大樓火災、貨幣升值貶值。有汽車的進口限製、國外大片的上映時間、還有全家自殺。每件事件都像中學的畢業相片一樣,好像和什麼地方相關聯似的。
這麼精神,有什麼有趣新聞嗎?我走回來這樣問他。
沒什麼。他笑笑說。隻因為好久沒看電視了。
電視至少有一個優點。想了一下後我這樣說。隨時可以關掉。
嗬嗬,你可以幹脆一開始就不要打開呀。他的話使我陷入沉思,或者我真的應該在一開始就不要打開,煢拓也是,那麼我現在該考慮的問題是,如果應該打開了,該如何關閉呢。大約有五分鍾左右,我們沒什麼像樣的話題,隻繼續喝著牛奶。一瞬間畫麵又回來了,新聞解說員一麵用棒子指著背後圖表上的折線一麵繼續講著石油價格的變動。
克南走的時候我把他送到樓下。我雙手大衣口袋,屏息斂氣,等待著什麼發生。但什麼也沒發生。我望望右邊,看看左邊。之後抬頭望天。若幹輪廓清晰的雲團浮在空中,陽光將其周邊染上奇妙的色調。草叢中微微有泥土味。
如果是按照預言三裏麵所寫的,那麼接下來應該會是:
在十點零十分,你們的眼前停下一輛橘黃色出租車,司機是一個三十五歲的男子,身穿黑色尼龍短袖。你送他上車,他開門鑽進副駕駛座。車在塵土飛揚中向南麵駛去,在第一個十字路口司機會穿越紅燈,側麵引來時速為七十的白色尼桑相撞。車身劃出十米後,他昏迷不醒。
克南停下腳步伸出一隻手說,有車了,我先走了哦。
果然是一輛橘黃色的出租車停在我們麵前,不過幸運的是司機是一個身穿白色襯衫的男人。
等等。我想叫住他,但又沒合適的理由,於是說道,沒事,路上小心。
他向我揮揮手告別,然後對司機作出該怎麼走的手勢,司機點了下頭,脫掉白色襯衫,裏麵的黑色尼龍短袖和第三則預言裏描述的一模一樣。我回過神,車已經開遠,在塵土飛揚之中我從後麵追去。
[二]
那天中午克南被直接送往醫院後,並沒有生命危險。隻是臉部皮外傷,腦部輕微震蕩,左手臂骨折。通知好其家人後我便安心離開。
在醫院門口,空氣淨是消毒水的味道,我丟下煙頭用腳踩滅,突然對一大串問題作出強烈的思考,為什麼這些不詳的事情都在向我身邊蔓延,以我為中心,再慢慢波及到我身邊的人;火災,車禍,都會不會是巧合;如果沒有《灰之預言》這種巧合還會不會發生;這一切是不是全和《灰之預言》有關;命運真的是就這樣被固定和安排好的嗎;如果假設成立,那麼下一次又會有怎樣的災難發生呢。潮漲潮落,荒野驚風,星鬥運行凡此種種,絕不是在與己無關的地方各行其是,它們之間究竟存在怎麼的規律。
我感覺到自身的崩潰,陽光照地我頭痛窒息,我關掉手機,隻想在這個下午安靜地走一走,每個預言被驗證後思緒是矛盾的,一麵會感歎事情終於過去了,一麵又擔心又有什麼新的事情發生。我無目的地踏上一輛公交車無目的地被載到一個未知的地方。車開過高架,在一個分岔口拋錨,不幸的事總發生在我身邊,然後牽連到別人,全體乘客無奈地下車,等待下一輛車的承載。這裏的地勢很高,從西邊望去能看到半個城市。在不遠處有幾座廢棄的工廠,外牆塗成深淺三個層次的綠色,分別給太陽和風雨褪色充滿鏽跡,同周圍風景格格不入。熟悉的環境讓我一下子就能分辨出來,這後麵是煢拓的家。
我繞過工廠後麵,在煢拓家的方向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吸引著我。沿著混凝土圍牆下一條筆直的路徑獨自往前走去,緩慢而有規則,身體猶如一架機器人被磁鐵吸引著。而到了那我才疑惑住,為什麼我會來這呢。
不高不低的房屋住著幾戶人家,外觀比以往任何一次來訪都顯得落魄。我沒有先去煢拓家,而是敲了下他鄰居那位老人的門。門在吱的一聲打開,開門的是個身著綢製上衣頭發半白的老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