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壯還沒趕到碼頭，周圍就一陣風起來，飛沙走石，天昏地暗，突兀之間就侵占了天空。
“嗚嗚！”
風聲如泣如訴。
跟在大壯身後的幾名巡警不由縮了縮脖子。
作為上海灘的管轄部門，巡警可不想表麵看起來那麼正氣凜然，特別是幹這個行業了，都或多或少聽過一些蹊蹺事兒。
淨水街的王大麻子家牆上留下了幾個鬼手印，一家人黑夜被屠殺幹淨。
李寡婦的兒子生日七月七，前幾天半夜莫名其妙被吊到了房梁上。
法租界後巷裏最近鬧鬼，很多人半夜經過，頭發被削的幹幹淨淨。
……
那時節的破案手段匱乏，發生這些蹊蹺事兒一般就會跟鬼神扯上關係，這也讓巡警們或多或少有些忌諱。
就連局長楊雄，不也表麵嗤之以鼻，暗地裏卻讓老爹來破案嘛。他老爹可是陰宅、風水、相麵、推算，準的離譜，眾人都親眼見了的。
看著風起的奇怪，幾名巡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腳步就慢了下來，誰也不肯去做出頭鳥。
大壯並沒有眾人異樣，他身矮腿短，但腳步一點也不慢。見天色被風吹的黃了，心下焦急，腳下反而更加快了。
不一會兒，大壯就奔到了碼頭上。
“咿呀！咿呀！”
空間中散發著鏗鏘之音，指引著大壯的腳步，他一邊側耳傾聽，一邊四處打量。隨著靠近水邊，風聲愈發大了。
明明大夏天，卻讓人遍體生寒。
風吹得人睜不開眼，漫空中，不知道都是什麼東西在漂浮著？
大壯用手遮了眼，打量片刻，就驟然發現前方一團風夾裹著，翻來滾去。
那團風三四米方圓，猶如一個實質的圓球，中間又摻雜了一些破衣懶衫，從大輪船的頭滾到尾，再從尾滾到頭。
那些咿咿呀呀的聲音，正是從風團裏發出來的。
大壯凝神靜聽片刻，臉上不由一喜。
大壯隻在滿園春待了一年，平常也隻是練練翻跟頭劈叉，遠沒有接觸到京劇的唱段這些核心，但有一出戲他是聽的懂的。
那就是《西廂記》。
當年武藏鬼子的大婚，唱的正是這一出，而唱戲的也正是京魂大叔，元秋。
當然，現在他已經不叫大叔了，按照輩分，他應該叫師叔，但心底的那份親近，卻並未因為稱呼的改變而泯滅半分。
見大輪船跟碼頭邊搭了一條木板，大壯想也不想，就向著木板上跑去。
腳步剛剛一動，大壯的手就被一把抓住了，他回過頭來，就看見一個麵目嚴肅的中年人，麵目冷峻，隱隱然像是趕走自己的老爹模樣。
大壯心中有了一股奇怪的感覺。
爹什麼樣大壯已經記不清了。
但麵前的中年人麵容奇怪，臉上帶了三分落魄，七分驚恐，可不就像是趕走自己的爹嗎？
“別去。”他說。
“你是誰？”大壯手腕一甩，將中年人甩開，他咕嚕一句，“我不會再聽你的了。”
大壯心裏也不知道對爹應該是愛還是恨。那個人給了自己生命，卻又像拋棄累贅一樣拋棄自己，大壯每每想起，心裏頭就不知道什麼滋味，他隻想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爹了。
此時也不管中年人再說什麼，大壯驀然踏上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