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真帶著原心和蘇玉回到寺裏,原空則被獨自留下打掃法塚。
此時天色已近正午,蘇玉和弘真各自回去休息自不多提。原心又尋了掃把,本想上山幫原空打掃,剛走到寺院門口卻見半山腰台階上有人正往上走,原心駐足看了半天,等那人走近了些他才看清,原來是原德回來了。
他忙撇了掃把迎下去,“師兄這一路風塵仆仆,在外麵辛苦這麼久,卻不知事情辦得怎樣?”
原德肩上背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布兜,原心本想接過手來幫他拎著,原德卻怎麼也不肯,隻是氣喘籲籲地問道:“這些日子寺裏有什麼風吹草動沒有?那人魚可曾又出現過?”
原心道:“人魚倒是不曾出現,隻是昨天在山上發生了一樁怪事。”
兩人說著便來到山門前,原德又說:“賢弟且等,容我先去師傅那裏交了差,再來聽你細說。”原德說罷便先回房將那背兜放下,接著便來到衡園請見弘真。
兩人談了整整一個下午,原德才從衡園出來。他回房後先將背兜中的東西取出來,裏麵藏的盡是些鹵肉幹燒,當下正逢天涼氣寒,這些葷物倒也能存些時日。他掀開桌子下麵的地磚,便將那些東西都塞了進去。
那些東西雖都是些幹貨,可也難免有些氣味。原心一進來便聞到屋裏有股葷食的味道,他又見原德神色匆忙,心裏便明明了了。於是笑道:“師兄剛才說好了回房後便來找我,如今自己卻又在倒騰什麼寶貝?”
“不過是給原生師弟帶了點兒禮物。”原德說著,便從那兜裏取出一隻撥浪鼓,“都是些小玩意兒,隻是怕師傅見了說我在外尋樂,不務正業。”
原心又笑道,“師兄辦事勤勤懇懇,但凡師傅交代的事情從來都是一門心思去做,絕不會借著辦事的名頭跑出去尋樂子的。”
他話裏的刺兒原德自然聽得出來,於是將臉一拉冷冷的說,“閑話無益,你不是有事要對我說嗎。”
原心道:“師兄一路奔波,為弟的還沒有給你接風洗塵,那些繁雜的瑣事也不急於一時。我若幹年沒離開過寺院,也不知外界俗世現在成了什麼樣子,想必師兄一路遇到了不少新鮮事吧。”
原德喝了口水,不慌不忙說道:“說了半天,原來不是為我接風洗塵,倒是來探我口風的。”
“你我師兄弟二人,共為人魚一事謀劃,也算是同在一條船上,即便師傅那裏有什麼風吹草動,我們也應當謹慎才是。”
原德道:“這我倒是知道,隻是我這一行的確是沒查出什麼結果。我到那清源鎮上尋訪了三五日,又走遍了遠近百十裏,才打聽到清源鎮以西有個蘇家,世代做布匹生意,是當地的世族大戶,和我們寺裏的這位女施主卻搭不上半點關係。始終不知道師傅叫我查她底細做什麼。”
“莫不是師傅想留她在寺裏清修?”原心自言自語地嘀咕道。
“那倒合了原空師弟的心意了。”原德一邊譏笑著又問道,“你倒說說,你在山上遇到什麼怪事了。”
原心從剛才的思考中回過神來,說道:“哦,是昨天本由我輪值去打掃法塚,竟在那裏見到原空師弟和施主。更奇怪的是,蘇施主竟說是去拜祭廣晦的。”
“拜祭廣晦……”原德思量著說道,“經你這一說,師傅讓我去探查她家底的用意我倒是能揣測出幾分了。”
“師兄的意思是,那塊玉?”原心恍然大悟,“難道真的應驗了寺誌上的佛陀輪回之說?”
原德深思熟慮許久,才又對原心說:“寺誌上有明確記載,智淵祖師說這玉是真佛降臨的信物,一失一得之間,正是佛陀臨凡修行的幾世因果。智淵祖師早就預言這玉會丟失……”
原心附和道:“不錯,他還曾預言,這玉歸還本處之時,也必將把佛陀之身牽引回來。”
房間裏的氣氛沉悶的有些可怕,原心又說:“師兄你不是從來都不信這些說法嗎,可今天怎麼如此認真起來。”
原德道:“一般凡俗妄談成佛果證,自然是癡人說夢,可智淵祖師是什麼人?那可是悟出神通法力,幾乎就登成正果的!我寺曆代主持的神通法門也都是從智淵祖師那裏一代代傳下來的。曆經年久不知失傳了多少東西,即便如此,傳到師傅這裏卻仍有移星換鬥之能,智淵祖師的威能讓人實在不敢妄自猜測,他老人家說的話又豈能不信!”
“即便如此,那也不能就斷言蘇施主的佩玉就是當年寺裏的失傳之物吧。”原心說,“我曾見過她那塊玉,的確與寺誌上畫的十分相似,可天下能工巧匠難以計數,這幾百年間偶然出了塊相似的配飾也不足為奇吧。再說當年如寬都已經被人魚吃了,那玉估計也跟著他一起到人魚肚子裏去了。”
原德道:“如寬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誰敢就說他一定是死了,原空師弟不是還從人魚口中死裏逃生過嗎。”
“師兄的意思是當年如寬沒死?”原心大笑起來,“然後他像寺誌記載的那樣拿著玉逃到海外了?”
“如寬……蘇玉……”原德不斷絮叨著。
原心也從中聽出了門道,這“如”和“蘇”二字本是諧音,其中玄妙自然不言而喻。
“你說有沒有可能……如寬逃出生天以後,拿著寶玉出海改名換姓呢?”原德問他。
原心道:“師兄莫再多心,如寬先是落入人魚口中,生還的可能本就渺茫。更何況海中無舟無舶,他總不可能遊過一重大海到對岸去吧。倘若蘇玉真能在我轉燭寺成佛身、菩薩身,也算我等的天大造化。隻是人家成了道又不能渡化你我,我們在這裏猜來猜去有何益處?是真是假靜觀其變就是了,我們當務之急是將人魚牢牢地掌控好,等它成年之後便好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