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之後,吳筱桐就病了一場,先是發燒,然後喉嚨發疼,頭昏沉沉的,好像自己都沒有感覺到,就病倒了。在家吃了幾天的藥,每天躺在床上,不想動,也不想思考。隻要一去想,眼淚就肆無忌憚地掉下來,寧願就這樣病下去,不願醒來。就這樣,一個小小的感冒,反反複複,硬是拖了十多天。在吳筱桐生病期間,毫無懸念地,她收到了誌願表上所填的第一誌願Y大的錄取通知書,曾經那是她夢寐以求的大學,因為她一直以為那裏有她和沈嘉言的未來。這一年多以來,她拚命努力,為的就是這一天。可是,在手握通知書的那刻,她隻想狠狠地大哭一場,哭著哭著,她就給沈嘉言發短信,做了一件她以為她這輩子都不會去做的事。我在哭。怎麼了?我拿到通知書了。那是好事啊恭喜。你怎麼能對我這麼殘忍?……為什麼不回我?……你說過,你隻喜歡我,你說過,我們不會分開,你都忘記了嗎?……沈嘉言,你不要太過分。……你跟她在一起嗎?你們的快樂是建築在我的痛苦之上的,這樣,你們還能快樂嗎?……撥號碼,無人接聽。沈嘉言,接電話,我讓你聽聽我哭的聲音。你聽了一定很高興。……再撥號,關機。我求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我感冒了,外麵在下雨,我跑出去淋了雨。如果我現在渾身濕透出現在你麵前,你會不會心疼?……我恨死你。……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做,她心裏其實很清楚,有些東西無法挽回,不管她做什麼。這樣做,隻會把他們倆越拉越遠。但是,她就是無法控製自己,心裏一個聲音對自己說:“算了,放手吧”,另一個聲音又在說:“我這麼痛苦,他們憑什麼能快樂?”就這樣,一次又一次,內心不斷地掙紮,煎熬,好像有兩個自己在打架,一個是善良的,一個是邪惡的。幾乎每一次,都是邪惡的戰勝了善良的,不停地給他發過分的短信,罵他的,哀求的,委屈的,手機裏都是一條又一條從來沒有回複的短信。發完之後,她就會後悔,覺得自己怎麼會變成這樣一個招人討厭的女孩,連自己都討厭。明明可以不這樣卑微,可是她卻讓自己失去了所有的驕傲和自尊,仿佛一片片碎片再拚不完整。這樣的女子,她曾經最看不起,可她偏偏卻成了這樣。所有的事情好像完全不受控製似的,任由他們之間的裂痕越來越大。隻有這樣,她才不覺得自己是一個人。每一天,從惡夢中醒來;每一夜,在眼淚中睡去,已經成為一種習慣。感覺自己每一天都處在崩潰的邊緣。最後一次,她終於失去所有的理智,隻想讓自己的痛緩解一下,或者想要他跟她一樣痛,於是她發:沈嘉言,你真是冷血。過了一會,短信提示的聲音。她顫抖地去拿手機,卻不敢查閱。她害怕,在他麵前,她從來都是弱的一方。她敢發這些短信,是因為她認定他永遠都不會理會她這些無理取鬧的行為。對她而言,更像是一種自言自語。甚至,她根本沒有想過,一旦他有了回應,她又該怎麼辦?很久之後,她終於鼓起勇氣,按了確定。夠了,吳筱桐。你以為自己是什麼,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這是記憶裏他對自己唯一一次說過的重話,她愣在那裏,連哭都覺得多餘。反複地看著這條短信,然後,她竟然笑了,她笑自己的傻,自己的癡。然後,她把手機裏發件箱收件箱裏所有的短信,連同沈嘉言的號碼一並刪除。吳筱桐被她爸媽拉去醫院掛了三天的水,感冒病菌終於離開她的身體。她也開始像個正常的中榜生,笑著接受親友的祝福。開學前幾天,她接到陸映亦的電話,說想在開學前再聚一下,相約一起去爬山。吳筱桐聽出她口氣裏的猶豫和不安,問:“還有誰?”“我,韓磊,好像薑曉辰也去。還有……沈嘉言。”馬上又說,“沒關係,你病剛好,不想去就不要去了。”“我去。”陸映亦好像沒有反應過來,問:“啊?你說什麼?”“我說我去,什麼時候?”“真的嗎?太好了這個星期六早上七點我到你家來找你。不見不散。”以後,我們可能不會再見吧?你現在一定厭極了我,可是我卻沒有辦法控製自己。那麼,讓我最後一次再好好看看你,把你的樣子牢牢記在心裏,然後,等待某一天連同所有我們共同的回憶一起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