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挺深的,要打支破傷風針,再縫兩針。”醫生仔細觀察著傷口,然後說道。聽到又是打針又是縫針的,吳筱桐的心即刻涼了下去,她是極怕痛的。從小,每次生病,打針掛水對她而言都是酷刑。她寧願吃十粒藥,也不願意打一針。想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問:“吃藥行嗎?”對於這個弱智的問題,醫生連回答都省下了,直接說:“隻縫兩針,麻藥可以不打。”吳筱桐的臉刹那間轉為蒼白,連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站在旁邊的沈嘉言上前一步,說:“醫生,她很怕痛。”這樣一句極為普通的話卻讓在場所有的人都愣在那裏,陸映亦看著沈嘉言,嘴角有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在初聽到這句話時,吳筱桐不是不欣喜的,可是隻是一刻而已,那份欣喜馬上被自己的僅餘的自尊壓了下來。他是以什麼樣的立場說出的這句話她已經不想再追究,隻是她厭煩了他自以為是的了解,包括,他所有自以為是的決定。所以,她抬起頭,說“那就不打麻藥了。”無比鎮定的語氣,似是做了一個很重大的決定,連醫生都停下了手中的筆,抬頭看她。眼前的女孩大約十八九歲,紮著個長長的馬尾,臉色稍顯蒼白,明明是虛弱的,但全身透著一股力量,讓人不自覺地被她吸引。“小姑娘,很勇敢嘛”將手中開的藥單遞出去,“那先去藥房取藥,再到這裏打針。”薑曉辰從進門就一直站在吳筱桐旁邊,她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表情,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因為清楚,更加覺得無力。“我去取藥。”薑曉辰接過單子,起步要走,卻感覺自己的衣角被什麼絆住了。轉過頭,看到吳筱桐一隻手拉住自己的衣角,眼裏好似還閃著淚光,看著自己,說:“你不要走,在這裏陪我。”那一瞬間,世界安靜下來,靜得連他自己心跳的聲音都聽不到,他的眼前隻剩一個吳筱桐。?他竟然覺得自己比任何時候比任何人都來得重要,想讓時間就此停住。終於,他閉上眼睛,想:“薑曉辰,你真是瘋了。”沈嘉言從他手裏拿過藥單,說:“還是我去吧”然後走了出去。吳筱桐拉著衣角的手放下,屋內沒有人再說話。吳筱桐很是緊張,她看著醫生穿針引線,無法想像這線要穿過她的皮肉縫合該是什麼樣的感覺。除了害怕,腦子裏什麼都沒有。薑曉辰看著她皺著眉的樣子,伸出手,說:“害怕的話抓著我的手,隻看著我就行。”此時此刻,想要給她所有的力量,即使這力量那麼弱,即使這力量不是她要的。吳筱桐,如果這場戲是你要的,那我陪你演下去。感覺到一雙柔軟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掌心,大概因為緊張,她的手心有些濕濕的,格外溫暖。下針的時候,她的手猛地一緊,指甲滲入自己的手背,有些疼,但他卻更緊地握住了她的手。這樣的時刻,他怎麼都不會放手,如果可以,他更希望,一輩子都不用放手。吳筱桐覺得這疼痛蔓延了全身,一分一秒都覺得難熬。閉上眼,感到前麵有一個人影可以依靠,順勢將頭靠了上去。薑曉辰的身體有片刻的僵硬,但馬上放鬆了下來。如果他緊張,靠著他的人會更緊張吧一針、兩針,一分鍾不到的時間,對於他們倆而言,卻是刻骨銘心。一個因為疼痛,一個因為她的疼痛。沈嘉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退了出來,在過道裏慢慢的走著。他想,打了麻藥的應該是他吧,怎麼全身都是麻麻的,心也好像被掏空了,沒有任何的感覺。在走廊裏的時候,遇到了他爸爸的主治醫生,也是這裏的外科主任,跟他打了個招呼,知道他同學受了傷,還很熱心地說要去看看,被沈嘉言攔了下來。是個很好的醫生吧在他爸爸住院的這段期間裏,如此不遺餘力地照顧他們一家人。他還看見,陳醫生將他媽媽硬塞給他的紅包悄悄放在爸爸的病床枕邊。沒有多想,走出了醫院。陽光刺傷了他的眼睛,有些發酸。薑曉辰扶著吳筱桐上樓,回家。“對不起。”聽到微弱的聲音對自己說。“我覺得這種時候說‘謝謝’會更合適。”開著玩笑,想讓氣氛輕鬆起來。“對不起。”吳筱桐還是固執地說著。薑曉辰扶著她的手有些顫抖,但馬上又鎮定下來,笑著說:“是因為今天你利用我在沈嘉言麵前演得這出戲而覺得對不起我,還是因為你感覺到我喜歡你而覺得對不起我?”吳筱桐的臉有些紅,她很感謝他今天為他所做的一切,甚至是感動的,但是更多的,心裏一直有很內疚的感覺,如果她不把這種感覺告訴他,她會更難過。連她自己都不明白是因為什麼,他卻用這樣一種雲淡風清的語氣說了出來,讓它無所遁形。原來他什麼都知道吳筱桐沒有說話,因為這種時候,她無論說什麼,都是錯。薑曉辰看了看她,在心裏歎了口氣。他明明很清楚結果,可是在她伏過他的背,抓過他的手,靠著他之後,在他試過離她如此近的距離之後,他那樣希望,在剛剛那個刹那,她會說:“我沒有在利用你。”哪怕隻有一刻,哪怕隻是欺騙他,讓他相信,她對他有著片刻的真心。可是他們倆都太清醒,所以,他狡黠地笑了笑,說:“沒關係,我心甘情願地被你利用。”吳筱桐看著他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在經曆了今天的事情後,有那麼幾分鍾她竟然懷疑眼前這個前科累累的男生對自己是不同的,甚至還發愁著如果他真的開口,她又該怎麼辦?真是庸人自擾了到她家門口的時候,吳筱桐對他說:“謝謝你,有你這個朋友,我很開心。”“我也很幸運能認識了你。”薑曉辰轉過身,下樓。聽到背後關門的聲音,又轉了過來,盯著這扇門良久,然後苦笑了一下。沈嘉言,我們做回朋友。那天晚上,吳筱桐給沈嘉言發了這條短信。過了一會,她收到短信,隻有一個字:好。兩個人之間,如果隻有一方喜歡著另一方,那他們之間永遠成不了戀人,頂多隻能做好朋友;而心甘情願做朋友的那方一定是愛極了另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