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個記者采訪時問我:“吳總,你成功地建造了那麼多建築物,可謂功成名就,那最讓你引以為傲的是什麼?”我回答:“其實我最大的成就,不是我蓋了那麼多的房子,為那麼多的人建了一個家。而是,我自己有世界上最溫暖的一個家庭,有一個讓我引以為傲的女兒。”這個回答不是商場上的官方套話,不是名利場上的虛言,而是我心裏最誠實的答案。我最大的成就來自於我的家庭,來自於我的女兒,吳筱桐。?筱桐出生的時候,我並不在她身邊。那個時候,我的事業剛起步,常常在全國各地的奔忙,每一件事都要親曆親為,每天累得跟畜生似的。沒錯,畜生,就是我當時所能想到用來形容自己的詞,但不管多辛苦,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因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錢,有多麼重要。在我九歲的時候,母親去世,父親因此臥床不起,我有個比我小四歲的妹妹。我用了九年的時間才念完小學,不斷地休學複學,也不斷地被同學嘲笑。可是我不在乎,我隻想念書,我知道隻有念了書才會有錢,才能讓我父親,讓我妹妹,都過上好的生活。但是,終究還是念不下去,初中的時候,父親拋下了我跟妹妹去跟母親團聚,我並不傷心,因為也許對他而言,是一種解脫。唯一的遺憾是,我沒能讓他過過一天的好日子。從此,我必須要一個人撐起這個家,我隻能放棄念書,去工地上做散工,搬磚頭,扛水泥,什麼活累就幹什麼。後來,我認識了筱桐的媽媽,她是大學剛畢業被分派到政府部門負責土地審批的一個小姑娘。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是我跟著我們頭頭去機關敲圖章,看到她時,我才知道,原來這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她的笑容溫暖,臉蛋紅潤,雙手白皙,一看,就知道是沒經曆過苦難的小丫頭。我一向對這樣的人敬而原之,可是那天看到她,卻沒有討厭的感覺。辦完了所有的事,下起了小雨,我的包裏一向都帶著把傘,不是細心,而是我不能生病,因為我沒有錢買藥。走到門口的時候,看到她站在屋簷下麵皺著眉,一臉無措的表情,鬼使神差的,把手中的傘遞給了她,看她一臉錯愕的收下,感覺自己的臉竟然有些發燙,迅速地跑開。我們戀愛之後,我才知道,她爸爸是銀行的行長,她隻有兩個哥哥,一個是醫生,一個在政府工作,家裏人都把她當寶貝一樣疼著。我下意識地躲閃,可是她握著我的手,說:“我可以的,我們一定可以的。”那樣堅定的表情,讓我想收回去的手反手緊緊地握住了她的。她的父母很不喜歡我,她的母親甚至在看到我家那個一下雨便整個屋子都漏雨、浸水的房子後,給了我一把掌。可是她沒有放棄,也沒有離開。我不知道她用什麼方法說服了她的父母,總之,我們結婚時,他的父親出錢,給我們蓋了兩間不漏雨也不浸水的房子。房子蓋好的那天,她站在我的旁邊滿足的微笑,我握著她的手,在心裏麵發誓:將來,我一定要給她給我的孩子蓋一棟最大最溫暖的房子。她有了筱桐,我也越來越忙,整天的不回家。她從沒有一句怨言,說過一句委屈,還要替我照顧我妹妹。她生產那天,我正在外地。回來之後,聽我妹妹說,還好鄰居的大嬸去借油時,發現她躺在地上,一臉的汗水,及時送她到醫院,不然後果不堪設想。我嚇得一身冷汗,可是她盡力扯出笑容,對我說:“還好,孩子好好的。”我上前,握住了她因為家務、農田,變得越來越粗糙的手,親吻著她手心的繭子,對她說:“還好,你和孩子都好好的。以後,我再不會讓你一個人。”此後,不管多忙多晚,我都會回家陪她們母女吃飯。我第一次從護士手裏接過筱桐時,她竟然停止了哭泣,睜著一雙大眼睛盯著我看,然後露出了笑容。我歡心雀躍,抱著她到處給人看,後來別人告訴我,剛出生的嬰兒是沒有視力,看不見的。可是我相信,她一定是能感覺到我,一定知道我是她爸爸,是這個世界上與她最親近的人。我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把那本字典幾乎翻爛,那三個月我識的字比我這一生還要多。我給她取名吳筱桐。筱是竹,桐是木,我希望她像竹子一樣堅韌,像樹木那樣正直。筱桐一歲多的時候,開口叫我“爸爸”,第一次聽到的時候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眼睛裏竟然還有些濕潤,我抱起她,將她舉過頭頂,說:“筱桐,這世上所有你想要的,爸爸都會給你。”我疼女兒幾乎到了寵溺的地步,她媽媽常說我把女兒寵壞了,這時筱桐就會摟著她媽的脖子,笑著說:“媽媽吃醋了呢,爸爸不能隻疼我一個人哦”我看著女兒從一個嚶嚶哭泣的嬰兒,長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她開始有了自己的秘密,吃飯的時候,她會心不在焉,偶爾會莫名奇妙的傻笑,臉上也總帶著紅暈,我知道,她戀愛了。可是,她才上高中,她怎麼知道這個世界有多黑暗,這社會有多複雜。我擔心她受到傷害。她媽媽去學校證實,知道她和他們班一個叫沈嘉言的男孩子談戀愛。沈嘉言,這個名字並不陌生,筱桐常常跟我說,沈嘉言怎麼怎麼優秀,又拿了什麼什麼獎,我相信他的優秀,可是沉浸在戀愛中的少女,有多少是理智的?那個時候她高三,我更加不願意看到她因為這些事情影響到她的學業。直到那時我才了解當時筱桐的外公外婆是什麼樣的心情。我知道,她信任我,我們的關係像朋友多於像父女。我覺得,有必要找筱桐好好談一次。如果好好談,未必不能說服她。後來我看到筱桐越來越少的笑容,想:如果我先去找了她談,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就在筱桐十八歲生日那天,我打算跟她好好聊一聊,那天一大早,她媽媽就讓她早點回家,晚上一家人一起吃頓飯。可是她竟然連猶豫都沒有猶豫一下,便說約了同學跑了出去。那一整天,我的心情都很差,一方麵,我憤怒著,我不理解她的心情,我們把她當成寶貝一樣捧在手心,她卻為了一個男人,置我和她媽媽於不顧;另一方麵,我又擔心,她隻是個孩子,她能懂什麼愛情?下午的時候,設計部的總經理在我的辦公室與我確定新小區的最後設計圖,這個小區將在五年內成為這個城市的新地標。我們都看中了一個姓沈的設計師的那幅圖,設計簡單,卻有種很溫馨的屬於家的感覺。“沈雲翔?是新來的設計師?”“不是新設計師,資格挺老的,是我們從外麵挖角過來的。設計過不少樓盤,經驗豐富。這是他進我們公司的第一個項目,卻比其它人都做得好。今天晚上,我們要去慶功,吳總,你要不要一起去?““哦,這樣啊那我就不去了,你們玩的開心。酒錢記在帳上。”“謝謝吳總,吳總真是個好男人,每天回家陪老婆女兒吃飯。”我笑了一笑,然後聽見他說:“對了,常聽沈雲翔提起他兒子,好像跟你女兒同屆,不知道認不認識。”說完,便整理著桌上的東西,打算離開。無意的一句話,卻讓我覺得莫名地心驚,開口問:“他兒子叫什麼名字?”本來隨口說的一句話,他好像沒想到我還會有興趣問下去,想了一想說:“他老說嘉言嘉言的,應該叫沈嘉言吧”果然是他。我做了這輩子讓我最後悔的決定,我去工地上找了沈雲翔,他正在工地上監工,這本來不是他的活,可是他卻站在那裏。那天的我脾氣暴躁,一肚子的火沒有地方發,我氣衝衝地走到他身邊,問:“你是沈嘉言的父親?”他看了看我,疑惑地點了點頭。看到他疑惑但是鎮定的表情,我感到莫名地來火:憑什麼我為我女兒擔心的時候,他卻到處炫耀自己兒子的優秀。我失去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