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離開(1 / 1)

吳筱桐回家的時候,路過一家發廊,店麵很小,裝修也很普通,鬼使神差地就走了進去。“剪成短發,越短越好。”像是怕自己後悔,一坐下,還沒等人開口問,就先回答。理發師有些懷疑地看了她一下,又確定了一遍:“這麼長的頭發都剪掉嗎?”閉上眼,睫毛上還有淚珠掛在上麵,吳筱桐點了點頭,好像是在自言自語:“這頭發已經壞死了,就讓它重新再長吧”?這四年來,陶瓷燙,離子燙,錫紙燙,煙花燙,一次次,能試的發型她都試過,不是因為流行,隻是因為天真,天真地以為一切都可以“從頭開始”。於是,由著它變成一堆枯草,卻始終都舍不得剪掉。每一次,打定了注意要剪去,卻總是在最後一刻說:“還是不要剪短了,換個發型就好。”就像她對沈嘉言的感情,明明知道已經無可挽回,卻還是不舍得。現在,她才明白,如果她不放手,那麼他們之間,就會如同她的頭發一樣,到處是死結,而且越結越大,等待某一天最終腐爛。所以,將這一頭為他所留的長發剪去,讓一切都結束。吳筱桐看向鏡中隻留著最後一點板寸頭的自己,流下淚來。悲涼嗎?淒慘嗎?她一點都不覺得。她隻是覺得痛,但是最沒有資格痛苦的就是她。沈嘉言,沈叔叔,甚至她爸爸,每一個人都嚐過比她千萬倍的痛苦。她的父親沒有錯,她知道他當時一定是氣極了自己,他是出於保護她的立場,從小,他就扮演著這樣一個角色。在她的心目中,無論發生什麼,她父親都是一座大山,一座為她擋風遮雨的大山。她恨的隻有自己,如果當初沒有任性地說出那一句“我喜歡你”;如果那時她願意跟他分開,或者不那麼自以為是地隱瞞,而是早一點向她父親坦白;如果那天早上她答應媽媽一家人一起吃飯,如果那天她沒有和沈嘉言逃課去過生日,那麼,一切的一切都不會發生,沈叔叔不會失去了雙腿,沈嘉言不會那麼辛苦,她爸爸也不用活在內疚之中。都是因為她,才會造成了今天這樣的局麵。她還有什麼資格得到他們的保護?吳筱桐又鑽入自己的牛角尖裏,拔不出來。她從抽屜裏找出一片刀片,在自己的手腕處劃了一下,血慢慢地泌出來,很快就凝固,有些刺痛,但是,卻比剛才好多了,於是,又劃了一下,凝固的血重新化開,慢慢順著手腕流下。沒關係,她知道不會流多久,她並不是想死,隻是希望能有一種痛來緩解另一種痛,讓她可以舒服一些。原來,真的有效果。眼淚滴在手腕處的血裏麵,更加剔透。吳筱桐終於覺得累了,躺回床上,沉沉地睡去。醒來的時候,眼前是陸映亦滿是擔憂的臉,感覺到手腕處的疼痛,她看到用白色紗布包著的左手,笑了一下,他們都以為她想自殺吧想起什麼,她馬上抓起陸映亦的手,說:“不要告訴他。”直到陸映亦點頭,她才看向她的爸爸,仿佛一下老了十歲,不忍再看,隻說了一句:“爸,我想在最快的時間內去美國。”那一晚,她知道她爸爸打了地鋪睡在她門外,他是怕自己再想不開吧?其實她真的沒有想要去死,她也沒有那樣的勇氣,她不敢死,不敢再讓愛著她的人因為她而痛苦。他不想讓她知道的,她便裝作不知;他要她快樂地生活,她就努力快樂;他要她不愛他,她便不去愛吧她要好好活著,就如他們每一個人所希望的。一個月之後,吳筱桐順利地踏上了飛機。她沒有讓他來送機,他就真的沒有出現。她和陸映亦、韓磊一一告別,輪到薑曉辰的時候,他緊緊地抱住了她,在她耳邊說:“再見,筱桐。等你回來。”她已經沒有心思再去思考那句“等你回來”的意義,提上行李,入了閘,不再回頭。飛機穿過厚厚的雲層,幾萬英尺的高度,帶著那些或美好或痛苦的過去,飛向地球的另一端。這一次,他們之間相隔了一個太平洋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