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來乍到桑菲爾德府的時候,一切都顯得那麼平靜,似乎預示著我未來的經曆會一帆風順。當我了解了這個地方及其居住者情況以後,發現正像我預料那樣。費爾法克斯太太果然與她當初給人的印象一致,性格溫和,心地善良,有很好的教養,具有中等的智力。我的學生非常活潑可愛,但由於過分溺愛已被寵壞,有時顯得特別倔強任性,好在完全由我照管,任何方麵都沒有進行不必要的幹預,破壞我的培養計劃,她逐漸改掉了任性的壞習慣,變得馴服可教了。她沒有非凡的才能,沒有個性特色,沒有那種使她高出一般兒童水平的特殊情趣,總的說來是一個平常可愛的小女孩。她取得了比較令人滿意的進步,對我懷有一種不是很深卻十分熱烈的感情。她的單純、她愉快的話語、她想討人喜歡的方式,反過來也多少激起了我對她的愛戀,使我們兩人之間維係著一種彼此都感到滿意的關係。

我獨自一人時,往往聽到格雷斯·普爾的笑聲,同樣的一陣大笑,同樣的低沉、遲緩的哈哈聲,初聽來,令人不寒而栗。我也曾聽到過她怪異的低語聲,比她的笑聲還陰森。有時候她十分安靜,但有時她會發出令人費解的聲音。有時我看到她從房間裏出來,手裏拿著一個臉盆,或者一個盤子,或者一個什麼,下樓到廚房去,很快就回來,一般說來(唉,浪漫的讀者,請恕我直言!),拿著一罐黑啤酒。她的身影往往會消除她口頭的怪癖所引起的好奇。她表情怪異,神情嚴肅,沒有一點使人感興趣的地方。我幾次試探讓她說話,但她似乎是個少言寡語的人,回答往往隻有一兩個字,終於使我覺得興味索然了。

府上的其他成員,如約翰夫婦,女傭莉婭和法國保姆索菲婭都是正派人,比較優秀。我同索菲婭常說法語,有時也問她些關於她故國的問題,但她不能很好的描繪或敘述,一般所作的回答既乏味又邏輯,好像有意阻止我不要繼續發問。

10月、11月和12月過去了。第二年1月的某個下午,因為阿黛勒得了感冒,費爾法克斯太太為她請了假。阿黛勒表示了熱烈讚同,這使我聯想起自己的童年時代,偶爾的假日顯得有多珍貴,所以便同意了,還認為自己在這方麵做得很聰明。這是一個十分難得好天,我討厭靜坐書房,消磨整個長長的無聊的下午。費爾法克斯太太剛寫好了一封信,正考慮著誰能代勞去郵寄。所以我戴好帽子,披了鬥篷,自告奮勇把信送到海鎮去。在冬日的下午步行兩英裏路,活動一下身體不失為一件快事。

我看到阿戴勒慵倦地坐在費爾法克斯太太的客廳爐火邊的小椅子上,我給了她最好的蠟製娃娃(平時我用錫紙包好放在抽屜裏)玩,還給了一本故事書使她換換口味。聽她說了“Revenez bientot mabonne amie,ma chere Mdlle,Jean nette”後,我吻了她一下,作為對她的回答,便出發了。

這條蜿蜒的小徑沿著山坡一路往上直至海鎮。路程近半時,我在通向田野的台階上坐了下來。我用鬥篷把自己緊緊裹住,把手捂在皮手筒裏,因此並沒有感覺到怎麼寒冷。幾天前已經融化而泛濫的小河,現在又凍結起來。堤壩上結了一層薄冰,這是寒冷的證明。從我落腳的地方向外可以俯視桑菲爾德府。建有城垛的灰色府第是低處溪穀中的主要象征性建築,樹林和白嘴鴉黑魈魈的巢穴映襯著西邊的天際。我悠閑地走著,直到太陽落入樹叢中,樹後一片火紅,才往東走去。

一個粗重的聲音,打破了身邊的靜謐,既遙遠而又清晰——種實實在在的腳步聲。刺耳的喀嗒喀嗒聲,破壞了適才的寧靜,猶如一幅畫。濃墨渲染的前景——一大塊峭岩或者一棵大橡樹的粗壯樹幹,消融了遠景中青翠的山巒、明亮的天際和斑斑點點的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