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桑菲爾德府!”牧師突然失聲叫道。“不可能!我是這一帶的老住客,先生,從來沒有聽說桑菲爾德府有一個叫羅切斯特太太的人。”

我看見一陣獰笑扭曲了羅切斯特先生的憤怒的嘴唇,他咕噥道:

“不——天哪!我那麼謹慎,不讓人知道有這麼回事,或者知道她叫那個名字。”他沉思起來,沉思了十來分鍾,所以拿定了主意宣布道:

“行啦——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就像子彈出了槍膛,——沃德,快些合上你的書本,脫下你的法衣吧,約翰·格林(麵向執事)馬上離開教堂吧。今天不舉行婚禮了。”這人照辦了。

羅切斯特先生涎著臉很不在意地說下去。“重婚是一個醜陋可恥的字眼!——然而我故意重婚,但命運卻使我挫敗,或者說上天製止了我——也許是後者。此刻我並不比魔鬼好多少,就像我那位牧師會告訴我的那樣,必定會受到上帝最嚴厲的審判——甚至受不滅的火和不死的蟲的折磨。先生們,我的計劃被打亂了!這位律師和他的顧客說的都是真的。我結過婚,同我結婚的女人還活著!你說你在菲爾德府的附近,從來沒有聽到過一位叫羅切斯特太太的人,沃德。不過我猜想有很多次你想打聽,想聽聽關於一個神秘的瘋子被看管著的流言,有人已經向你告密過了,說她是我同父異母的私生姐姐,還有人說她是被我拋棄的情婦,現在我明白地告訴你們,她是我妻子——15年前我同她結的婚…一名字叫伯莎·梅森,就是這位狠毒的人的姐姐。此刻他渾身亂顫,麵無血色,向你們表示男子漢們的心能剛強到什麼地步。站起來,理查德。——別怕我!——我幾乎寧願揍一條狗也不願揍你。伯莎·梅森是瘋子,而且出身於一個瘋子世家——祖輩三代都是白癡和瘋子!她的母親,那個克裏奧人既是個瘋女人,又是個酒鬼!——我是同她的女兒結婚以後才知道的,因為以前他們對家庭的秘密隻字不提。伯莎像是一個非常聽話的孩子,在這兩方麵極像她母親。我曾有過一位迷人的伴侶——純潔、聰明、謙遜。你可能想象我是一個幸福的男人——我經曆了多麼複雜豐富的場麵。嗬!我的閱曆很有趣,要是你們知道就好了!不過我不作進一步的解釋,布裏格斯、沃德、梅森——我邀請你們都上我家去,拜訪一下普爾太太的病人,我的妻子!——你們一定會看到我上當被騙所娶的是怎樣一個女人,評判一下我是不是有權撕毀協議,尋求至少是符合人性的同情。而這位姑娘,”他瞧著我往下說,“沃德,對那可憎的秘密,並不比你們知道得更多。她認為一切既公正又合法,做夢都不會想到自己會落入騙婚的圈套,同一個也同樣曾受過騙的可憐蟲結婚,這個可憐蟲早已跟一個惡劣、瘋狂、喪失人性的伴侶結合!來吧,你們都跟我來!”他仍舊緊握著我的手,離開了教堂,三位先生跟在後麵。我們看見馬車停在大廳的前門口。“把它送回馬車房去,約翰,”羅切斯特先生冷冷地說,“今天用不著它了。”我們走進門時,費爾法克斯太太、阿黛勒、索菲婭、莉婭都走上前來迎接我們。“全都向後轉。”主人發瘋一樣喊道,“收起你們的祝賀吧!誰需要它呢?——我寧可不要!——它晚了15年!”

他繼續往前走,登上樓梯,一麵緊握著我的手,一麵招呼先生們跟著他,他們照做了。我們走上第一道樓梯,經過門廊,走上了三樓。羅切斯特先生的萬能鑰匙打開了這扇又矮又黑的門,讓我走進了鋪有花地毯的房間,房內有一張大床和一個飾有圖案的櫃子。

“你知道這個地方,梅森,”我們的向導說,“在這裏她差點把你咬死,還刺傷了你。”

他掀起牆上的帷幔,露出了第二扇門,又把它打開。在一間沒有窗戶的房間裏,一堆火正劈劈啪啪地燃著,外麵圍著一個又高又堅固的火爐圍欄,從天花板上垂下的鐵鏈子上懸掛著一些奇形怪狀的燈。格雷斯·普爾俯身向著火,似乎在平底鍋裏翻炒著什麼東西。在房間另一頭的暗影裏,一個人影在前後跑動,那究竟是什麼,是動物還是人,不仔細看就難以辨認的。它好像四肢著地趴著,又是抓又是叫,活像某種奇異的野生動物,隻是穿著衣服而已。一團黑白相間、亂如鬃毛的頭發遮去了她的頭和臉。

“早上好,普爾太太?”羅切斯特先生說,“你好嗎?你照管的人今天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