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急於知道,”他說,“索性告訴你吧,我沒有什麼合適的或是掙錢的工作可以提供。我解釋之前,請回憶一下,我清楚地向你打過招呼,要是我幫你,那得是瞎子幫助跛子。我很窮,因為我發現償還了父親的債務後,父親留給我的全部遺產就隻有這個不值幾個錢的古老的田莊,莊後一排枯萎的杉樹,一片前麵長著紫杉和冬青灌木的荒土。我出身卑微,裏弗斯是個古老的名字。但這個家族的三個僅存的後裔,兩個在陌生人中間依賴他人苟且地活著,第三個認為自己是遠離故鄉的異鄉人——活著和死了沒有什麼區別。是的,他認為,一定認為這樣的命運是他的光榮,他盼望有朝一日擺脫塵世束縛的十字架會放在他肩上,那位自己也是最卑微一員的教會鬥士的首領會傳下號令:起來,跟著我。”
聖·約翰像布道一樣說著這些話,語調平靜而深沉,臉不紅,目光炯炯。他繼續說:
“既然我自己也貧窮卑微,因此,我隻能向你提供貧窮卑微的工作,你甚至可能認為這很低俗——因為現在我知道你的舉止屬於人們所說的高雅,你的情趣傾向於理想化,你所交往的至少是受過教育的人,——但我認為凡是有利於人類進步的工作都不能說低級。越是貧瘠和沒有開墾的荒地,基督教徒越是要承擔去那兒開墾的使命——他的勞動而掙得的報酬越少,他得到的榮譽就越高。在這種情況下,他的命運就是先驅者的命運,傳播福音的第一批先驅者就是使徒們——他們的首領就是耶穌,他本人就是救世主。”
“嗯?”他又一次停下時我說——“繼續說下去。”他還沒有說下去便又抬頭瞧了瞧我,好像悠閑地讀著我的麵孔,好像我的五官和線條是一頁書上的人物。他仔細打量後所得出的結論,部分地表露在以後的談話中。
“我相信你會同意我提供的職位,”他說,“而且會幹一段時間,即使不能長久幹下去,就像我不會永久擔任英國鄉村牧師這樣,使人越來越狹隘——平靜而神秘的職位。因為你的性格幾乎同我的一樣,有一種不安分的東西,盡管本質上有所差別。”
“請務必解釋一下。”他再次停下時我催促道。“一定。你會聽到這工作多麼可憐——多麼瑣碎——多麼束縛人。我父親已去世,我自己也就獨立了,因此我不會在莫爾頓呆很久。我很可能在一年之內離開這裏,但我還沒離開時,我要想說辦法力圖使它有所變化。兩年前我到來時,莫爾頓沒有學校,窮人的孩子都被排除在一切渴求上進的希望以外,因此我已為男孩子們建立了一所學校。現在我有意為女孩子們開設第二所學校。為了實現這個想法我已租了一幢小樓,附帶兩間破屋作為女教師的住處。她的工資為30鎊一年,她的房子已擺放家具,雖然簡陋,卻夠使用,那是奧利弗小姐做的好事,她是我教區內唯一的一位富人奧利弗先生的獨生女,奧利弗先生是山穀中製針廠和鐵鑄廠的業主。這位女士還為一個從濟貧院來的孤兒付教育費和服裝費,條件是這位孤兒要協助教師,做些跟她住所和學校有關的瑣碎事務,因為教學工作不允許女教師親自來過問。你願意做這樣一位教師嗎?”
他的問題問得很急促,他可能預想這個建議多半會遭到憤怒的,或者至少不禮貌的拒絕。他雖然可以作些猜測,但不能完全理解我的思想和感情,無法判斷我會怎樣看待自己的命運。說實在的,這工作很低下——但提供了住所,而我正需要一個安全的避難所。這工作沉悶乏味——但比之富人家庭的女教師,它卻是自由的。而替陌生人操勞的恐懼像鐵鉗一樣夾住了我的心。這個工作並不丟臉——不是不值得——精神上也並不低下,我下定了決心。
“謝謝你的幫助,裏弗斯先生。我欣然接受這份工作。”
“可是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嗎?”他說,“這是一所鄉村學校。你的學生都隻是窮苦女孩——茅屋裏的孩子——頂多是農夫的女兒。編織、縫紉和讀、寫、算你都要教。你自己的技藝能派什麼用處呢?你大部分的思想——感情——情趣又放在何處呢?”
“留著它們等有用時再說,它們可以保存下來。”“那你知道你要做的事了?”
“我知道。”這時他笑了,不是苦笑,也不是悲傷的笑,而是十分滿足並深為之感激的笑容。“你什麼時候開始執行職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