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決心要當個傳教士。從那一刻起我的心態起了變化,鐐銬熔化了,紛紛脫離我的官能,留下的不是羈絆隻不過是擦傷的疼痛——那隻有時間才能治愈。其實我父親反對我的決定,但自他去世以後,我已沒有合法的障礙需要排除。一些事務已經妥善處理,莫爾頓的後繼者也已找到。一兩樁感情糾葛已經衝破或者割斷——這是與人類弱點的最後搏鬥,我知道我能控製,因為我發誓我一定要克服它——我要離開歐洲去東方。”

他說這話的時候用的是奇怪、克製卻很強調的口吻。說完了抬起頭來,不是看著我,而是看著落日,我也看起來了。他和我都背朝著從田野通向小門的小路。在雜草叢生的小路上,我們沒有聽到腳步聲,此情此景,隻有一個讓人陶醉的聲音,那是潺潺的溪流聲。而當一個銀鈴般的歡快甜蜜的嗓音響起來時,我們都吃了一驚。

“晚上好,裏弗斯先生,晚上好,老卡羅。你的狗比你還先認出你的朋友來呢,裏弗斯先生,我還在那邊田野上,它已經豎起耳朵,搖起尾巴來了,而你到現在還把背向著我。”

確實這樣。盡管裏弗斯先生剛聽到那音樂般的聲調時很吃驚,好像一個霹靂在他頭上撕裂了雲層似的,但就是對方把話說完了,他還是保持著說話人驚嚇了他時的姿勢,胳膊靠在門上,臉朝西。最後他從容地轉過頭來,我幾乎覺得他旁邊出現了一個幻影。離他三尺的地方,有一個穿著純白衣服的形體——年輕而優美的形體,線條豐滿且很美。這人彎下腰下去撫摸卡羅時,抬起了頭,把長長的麵紗扔到腦後,所以一張花似的美妙絕倫的麵孔,映入了我的眼簾。美妙絕倫是說重了一點,但我不能把這個修飾收回,而另加修飾。英格蘭溫和的氣候所能塑造的最可愛的容貌,英格蘭濕潤的風和霧蒙蒙的天空所能催生,所能庇護的最純正的玫瑰花和百合花這種描繪,被眼前這個現實證明是恰到好處的。不缺一絲嫵媚,沒有任何缺漏。這位年輕姑娘麵部勻稱嬌嫩,眼睛的形狀和顏色就跟我們在任何可愛的圖畫上看到的一般,又大又黑又圓,眼睫毛又長又濃,以一種柔和的魅力圍著一對美麗的眼睛。畫過的眉毛異常清晰。白皙光滑的額頭給色澤與光彩所形成的活潑美增添了一種寧靜。臉頰呈橢圓形,鮮嫩而滑潤。嘴唇也一樣鮮嫩,紅通而健康,十分可愛。整齊而閃光的牙齒,沒有缺憾,兩腮各有一個小小的酒窩。頭發濃密成了一個恰到好處的裝飾。總之,合在一起構成理想美的一切優點都是屬於她的,我瞧著這個漂亮的家夥,感到驚訝,對她一心讚美。大自然顯然出於偏愛創造了她,忘記給予她通常吝嗇的後母會給的小禮,而授予了她外祖母會給的慷慨恩賜。

聖·約翰·裏弗斯對這位人間天使有什麼想法呢?我看見他向她轉過臉去並瞧著她時,很自然地提出了這個問題,我也一樣自然地從他的麵部表情上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已把目光從這位仙女身上移走,正瞧著長在門邊的一簇並不惹人注目的雛菊。

“是個可愛的傍晚,但是你一個人出來就太晚了。”他一麵說,一麵用腳把沒有開的雪白的花頭踩爛了。

“嗬,我下午剛從s 市回來(她說了一下相距大約20英裏的一個城市)。爸爸告訴我你已經開辦了一所學校,新的女教師已經來了,因此我喝完茶後戴上草帽跑到山穀來看她了。就是她嗎?”她指著我。

“是的。”聖·約翰說。“你感覺會喜歡莫爾頓嗎?”她問我,語調和舉止裏有著一種直率而幼稚的單純,雖然有些孩子氣,卻討人喜歡。

“我希望我會這樣,我也很想這麼做。”“你感覺學生像你預想的那樣專心嗎?”“十分專心。”

“你喜歡你的房子嗎?”“很喜歡。”“我布置得如何?”“真的很好。”

“而且選了愛麗絲·伍德做你的仆人,不錯吧?”“的確如此。她好管教,也很有用。(那麼我以為這位就是繼承人奧利弗小姐了。她幾乎既在家產上又在那些天生麗質上得到了偏愛!我不清楚她在出生時碰上了什麼行星的幸運組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