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識你,你是李尋歡的朋友。”我站在“韓包子”的外賣窗口,準備買半打包子用作第二天的早餐,排在我後麵的美貌少婦突然說。
我驚鄂地看她,卻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見過。她看出我的疑惑,指著街對麵的“醉愛酒吧”:“你跟歡哥來過幾次,我還記得你姓許,對吧?”
經她這麼提醒,我一下想起她是那家酒吧的老板,叫夏燕,曾經跟李尋歡去她的場子湊過熱鬧,隻是去的時候我已經喝高了,後來見過什麼人說過什麼話都記憶模糊。
她問我最近看見李尋歡沒有,我說沒有,已經有幾天沒聯係了。她問我知道他出事了嗎,我搖頭,隨即對她咧嘴一笑:“他能出什麼事?九命貓。”說這話時我覺得李尋歡就站在她身後,有點帥有點壞的笑。
“李尋歡昨晚被殺死了,”我買好包子,她候在一旁對我說,“他的幾個朋友在我酒吧正說這事,你應該認識他們。”
盡管她語氣肯定,我還是心存狐疑,想來道聽途說,或者張冠李戴。我一直以為,殺死同類的勇氣是天生的,被同類殺死也是命定的,在匕首見紅的偶然背後是必然的安排。而我認識的李尋歡,雖無殺人之膽,但斷無被別人所殺的愚蠢或衝動。
但天塌下來,也是死者為大。我當即打消回家的念頭,跟她去酒吧探個虛實。
跟許鳳請假,她在電話裏不住的埋怨,甚至建議我醉死街頭算了,何必又找借口不回家。我不想在美貌少婦前顯出窩囊,便一直笑眯眯地聽著,仿佛在聽情話。後來實在受不了,便把電話摁了,才對話筒吼一句:就這樣吧,沒事別找我。然後拔腿便走。夏燕欽佩地望我一眼,扭著腰身領我過街。
夏燕是樂山人,長得跟她家鄉的大佛一樣高大白胖,在賓館總台上班時結識了一個撈偏門的生意人,那人把她帶到成都,送了這家酒吧做為長期飯票,也促成她的家庭解體。可惜好景總不長,那風流客在一次黑幫火拚中被殺身亡,倒便宜了李尋歡及一幫哥們撿現成——這家“醉愛酒吧”也成為中年光棍的大本營。
酒吧客人不多,大約沒到上客時間,隻有一對老男少女湊在一塊耳鬢廝磨。聽到門響,老東西忙把手從小女生的身上挪開。我倆裝沒看見的走進包房。包房裏繞著茶幾坐了一圈男人,他們用矜持的點頭歡迎我的加入。
對坐的眼鏡笑著對我說:“你來的正好,你跟大夥兒說說李尋歡怎麼被害死的。”
眼鏡曾經風光無限,作為本市國企上市公司最年輕的老總,我這種地位的想請他同桌吃飯可能得提前三個月申請,還必須有過硬的關係撮合。後來因為挪用資金罪坐過三年牢。聽說他在雙規的時候吐得挺幹淨,用一大幫人的前途換來自已的輕罪,結果出來後沒人幫襯不說,反被仇家尋仇,嚇得他跑到沿海一帶躲了幾年,直到賺的錢搭一條腿丟給了走私團夥才輾轉回來。這以後,啤酒成了他的朋友,酒吧成了他的家。但他酒德很差,喝醉後常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拽人痛說革命家史。
看我沒搭理,他不依不饒,“說誰都知道你跟李尋歡走得近,他出事前沒有征兆?他有哪些仇家你會不知道?”
他說話時眾人都雞琢米的點頭,仿佛李尋歡被“掛”的時候我在旁邊。我隻有苦笑,說我也是剛聽說他出事了,比你們還晚。看他們用不相信的目光看我,便問他們從哪兒聽到的這消息,他們就一起指著夏燕。她滿有把握地說:“這個消息絕對可靠,隻因為市裏正在召開一個全球性的招商引資會,怕人家說投資環璄不好,就給壓下來了,對新聞媒體封鎖消息。”
我覺得很玄乎,現在搞和諧社會,街頭暴死一隻貓都有良民窮追不舍凶手,何況倒下的是吧爺——成都市夜生活的一麵旗幟!便追問李尋歡死於何時何地何人之手,她推說不知道,隻是說李尋歡肯定死了,死於刀下。
我表示不相信,這年頭親眼所見都能做假,更何況道聽途說?但那幾個哥們顯然信了,從他們後來講起李尋歡時充滿敬仰,甚至有餡媚之嫌的話語,我覺得他們相信他先走一步了。因為按照中國人的德性,背後被人評功擺好都是死者的專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