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3)

“有熟人看病就放心啦!”我學他口吻,心裏罵他虛偽,嘴上卻哧哧地笑了。明白他也有不自信的時候,怕沒追到校花反被人恥笑,使出男人指東打西的棍法。他也讀懂了我笑裏的譏諷,便舉杯敬酒,感謝我沒傻到讓他下不了台的地步。我跟他碰杯,嘴卻不閑:“為勇氣!為柯仁!”

他推我一掌,卻開心地笑了.

我想起柯仁語音嬌柔,舉止輕盈,無一不是絕色美女的風範,可就是腦袋像乒乓球--彈的,跟我絕緣。估計這會兒她上床睡了,否則聽到兩個男生在私下議論她,還不嬌羞若花、雙頰緋紅?

“嗯,我問你,但你向毛主席保證,”李尋歡滿嘴酒氣湊上前,“你跟柯仁有沒有發生關係?”

我舉手發誓。沒有。

他搖頭不信。多疑。

我不想在這種事上讓朋友猜疑,背上莫須有的罪名,便向他解釋,社會進步了,不等於人與人之間的差距也抹殺了,以我現在學徒工剛轉正的現狀,跑去追華西醫大畢業的醫生,恐怕跑爛一筐球鞋都還差一萬八千米,不被累死也會被旁人笑死。

“那你說,她有過男朋友沒有?”

看他緊張的神情,我有點開竅了,難道李尋歡對她認真啦,象向東說的,男人都希望自已是女人的第一個,女人都希望自已是男人的最後一個?

“據我所知,她應該沒男友。”

“據你所知?”他抓狂了,爪子差點伸到我衣領上,又不好意思地縮了回去,“你不是跟她沒關係嗎?”

“表達有誤,應該是據我觀察,她傻乎乎的,不象戀愛過的那種洞若觀火。嗯,你讓我害怕了--象在提審。”

“對不起對不起,”他搓著雙手,轉憂為喜,“你說她傻乎乎的?”

“別理解錯了。我的意思是,她跟男人打交道時傻乎乎的,沒有任何經驗,怎麼說呢,沒辦法讓人愛上她,像一個白癡。”

“聽起來咋有股酸味呢。那你能不能安排一下,把她約出來?”看我麵露難色,他撓一撓頭皮,“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就以同學會的名義?”

這不是啥好主意,但也不是膄主意。我勉強同意,“盡力吧。”

這期間,不時有不長眼的家夥打斷我們的竊竊私語,他們高舉著酒杯叫著歡哥來敬酒,他像聽到出警的電鈴一樣,忙得時不時起身,還煞有介事的雙手捧杯,然後一仰而盡,吼一聲“好酒!”那些朋友敬完他,又捎帶敬我,他就捅我肩膀讓站起來,還把對方介紹一番,往往稱謂、頭銜、豐功偉績一長串,換個空間還以為在致悼詞,聽得我頭昏腦漲,隻好雞啄米的點頭。我暗恨自已沒給李尋歡爭光,因為他在介紹我時,名字前都沒啥好綴的,隻有五個字:我初中同學許不凡。

看得出來,李尋歡一直想我主動問他的近況,但我偏不問。他隻好問我的近況,期待拋磚引玉什麼的,卻被我輕輕帶過,“可能我入錯了行,幹什麼不好,偏偏去幹木匠,這一行雖然競爭不激烈,但對時間要求很高,對待遇要求不能高,雖然有魯班這樣的成功人士作為自已的前進航標,但也不能保證自已有生之年看到成功的塔尖。”說這話時,我的自尊心瀕臨滅絕。

聽我這樣說,他似有同感,長歎一聲說,“其實人是很孤獨的動物。來也空空,去也空空,無論這個世界有多少人愛你、幫你,到最後走的時候,你還是一個人離開,沒有人陪你。”於是他講了父親的出走,然後他朝桌麵拍了一巴掌。

此前,桌上堆滿的空罐,被他一個個重疊起來,像一個碩長的生殖器直插房梁,被他一震,隨著一陣叮鐺亂響,罐子跌到桌上又滾落地麵,驚得全場頓時絕聲。他手忙腳亂的接空罐,我被嚇壞了,扭頭一瞅,全場的目光都盯著我倆--想搞事麼?老板忙湊上來,看清楚是無意撞出的噪音,長出一口氣,對眾人擺手說:沒事,沒事,不小心撞上桌子啦,大家繼續!

眾人鬆了口氣,我鬆了拳。

李尋歡內疚也感動,招來服務員,瀟灑地劃了一個圈,“今天七夕,中國情人節,每人送一聽,壓壓驚,都算在我頭上!”鄰坐聽見這話的,帶頭鼓掌,等坐得遠的鬧明白了怎麼回事,跟著鼓起掌來,頓時掌聲一片。

掌聲燎亮,惹得屋簷下躲雨的路人,都踮起腳瞅屋裏有沒有眼熟的電影演員。

他興奮地搓手,一個勁兒的問我,“要不要再送?”我死死摁住他激動得發抖的手,像摁住他的錢包。確實,他揮手的姿式很酷,配在180的個頭上。往後的日子,這個精典鏡頭一再重放,不同的是他揮手的目標不再是八杆子打不著的吧蠅,而是孤坐吧台等待一夜情的豔女少婦。

聽史無前例的全場送酒,服務員先是一愣,隨即大送奉承:“歡哥好仗義哦!我能交到您這樣的大哥,就算祖上燒高香啦。”

“別咒我早死,聽到‘大哥’我就冒冷汗--你不知道‘大哥’就是最早被幹掉的那個哥嗎?”李尋歡不滿地說。看來仍清醒,知道高帽子好戴不好看。

“噢,我說錯話了,歡哥,我們永遠的歡哥!”服務員自責一番後,指著靠裏的一桌說:“差一點忘啦,歡哥,那桌的老外托我轉告,他們想認識您。”

李尋歡有些愕然,越過人頭朝那桌望去,角落裏坐著兩個側影模糊的一對老外,“他們外彙卷多啦,想請我喝酒?”

“我也奇怪。我問他們,有一個說你疊罐子讓他想起在家鄉的泡吧。要不我去推掉?”李尋歡用目光征求我的意見,我搖搖頭,明天還要上班,嘴上卻說:“這種事我沒經曆過,別遇上間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