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王教頭私走延安府九紋龍大鬧史家村(2)(1 / 3)

且說王教頭母子二人,自離了東京,在路免不得饑餐渴飲,夜住曉行。在路上一月有餘。忽一日,天色將晚,王進挑著擔兒跟在娘的馬後,口裏與母親說道:“天可憐見,慚愧了我子母兩個,脫了這天羅地網之厄。此去延安府不遠了,高太尉便要差人拿我也拿不著了!”子母兩個歡喜,在路上不覺錯過了宿頭。“走了這一晚,不遇著一處村坊,那裏去投宿是好?”正沒理會處,隻見遠遠地林子裏閃出一道燈光來。王進看了道:“好了,遮莫去那裏陪個小心,借宿一宵,明日早行。”當時轉入林子裏來看時,卻是一所大莊院,一周遭都是土牆,牆外卻有二三百株大柳樹。看那莊院,但見:前通官道,後靠溪岡。一周遭楊柳綠蔭濃,四下裏喬鬆青似染。草堂高起,盡按五運山莊;亭館低軒,直造倚山臨水。

轉屋角牛羊滿地,打麥場鵝鴨成群。田園廣野,負傭莊客有千人;家眷軒昂,女使兒童難計數。正是:家有餘糧雞犬飽,戶多書籍子孫賢。

當時王教頭來到莊前,敲門多時,隻見一個莊客出來,王進放下擔兒與他施禮。莊客道:“來俺莊上有甚事?”王進答道:“實不相瞞:小人子母二人貪行了些路程,錯過了宿店,來到這裏,前不巴村,後不巴店,欲投貴莊借宿一宵,明日早行。依例拜納房金。萬望周全方便。”莊客道:“既是如此,且等一等,待我去問莊主太公,肯時,但歇不妨。”王進又道:“大哥方便。”莊客入去多時,出來說道:“莊主太公教你兩個入來。”王進請娘下了馬,王進挑著擔兒,就牽了馬,隨莊客到裏麵打麥場上。歇下擔兒,把馬拴在柳樹上。

子母兩個直到草堂上來見太公。

那太公年近六旬之上,須發皆白,頭戴遮塵暖帽,身穿直縫寬衫,腰係皂絲絛,足穿熟皮靴。王進見了便拜,太公連忙道:“客人休拜,且請起來。你們是行路的人,辛苦風霜,且坐一坐。”王進母子兩個敘禮罷,都坐定。太公問道:“你們是那裏來,如何昏晚到此?”

王進答道:“小人姓張,原是京師人,今來消折了本錢,無可營用,要去延安府投奔親眷。

不想今日路上貪行了些程途,錯過了宿店,欲投貴莊借宿一宵,來日早行。房金依例拜納。”太公道:“不妨,如今世上人,那個頂著房屋走哩?你母子二位,敢未打火?”叫莊客安排飯來。沒多時,就廳上放開條桌子。莊客托出一桶盤:四樣菜蔬,一盤牛肉,鋪放桌子上,先燙酒來篩下。太公道:“村落中無甚相待,休得見怪。”王進起身謝道:“小人母子無故相擾,得蒙厚意,此恩難報!”太公道:“休這般說,且請吃酒。”一麵勸了五七杯酒,搬出飯來,二人吃了,收拾碗碟。太公起身,引王進子母到客房中安歇。王進告道:“小人母親騎的頭口相煩寄養,草料望乞應付,一發拜酬。”太公道:“這個亦不妨。我家也有頭口騾馬,教莊客牽出後槽一發喂養。”王進謝了,挑那擔兒到客房裏來。莊客點上燈火,一麵提湯來洗了腳。太公自回裏麵去了。王進子母二人謝了莊客,掩上房門,收拾歇息。次日,睡到天曉,不見起來。莊主太公來到客房前過,聽得王進子母在房中聲喚。太公問道:“客官失曉?好起了。”王進聽得,慌忙出房來見太公施禮,說道:“小人起多時了。夜來多多攪擾,甚是不當。”太公問道:“誰人如此聲喚?”王進道:“實不敢瞞太公說,老母鞍馬勞倦,昨夜心疼病發。”太公道:“既然如此,客人休要煩惱,教你老母且在老夫莊上住幾日。我有個醫心疼的方,叫莊客去縣裏撮藥來與你老母親吃。教他放心,慢慢地將息。”王進謝了。

話休絮繁。自此王進子母兩個,在太公莊上服藥,住了五七日,覺得母親病患痊了,王進收拾要行。當日因來後槽看馬,隻見空地上一個後生脫膊著,刺著一身青龍,銀盤也似一個麵皮,約有十八九歲,拿條棒在那裏使。王進看了半晌,不覺失口道:“這棒也使得好了,隻是有破綻,贏不得真好漢。”那後生聽得大怒,喝道:“你是甚麼人,敢來笑話我的本事!俺經了七八個有名的師父,我不信倒不如你!你敢和我叉一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