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母夜叉孟州道賣人肉武都頭十字坡遇張青(2)(1 / 2)

武鬆取一個擘開看了,叫道:“酒家,這饅頭是人肉的是狗肉的?”那婦人嘻嘻笑道:“客官休要取笑。清平世界,蕩蕩乾坤,那裏有人肉的饅頭狗肉的滋味?自來我家饅頭,積祖是黃牛的。”武鬆道:“我從來走江湖上,多聽得人說道:‘大樹十字坡,客人誰敢那裏過?肥的切做饅頭餡,瘦的卻把去填河。’”那婦人道:“客官那得這話!這是你自捏出來的。”武鬆道:“我見這饅頭餡內有幾根毛,一像人小便處的毛一般,以此疑忌。”武鬆又問道:“娘子,你家丈夫卻怎地不見?”那婦人道:“我的丈夫出外做客未回。”武鬆道:“恁地時,你獨自一個須冷落。”那婦人笑著尋思道:“這賊配軍卻不是作死,倒來戲弄老娘!正是‘燈蛾撲火,惹焰燒身’,不是我來尋你!我且先對付那廝。”這婦人便道:“客官,休要取笑。再吃幾碗了,去後麵樹下乘涼。要歇,便在我家安歇不妨。”

武鬆聽了這話,自家肚裏尋思道:“這婦人不懷好意了。你看我且先耍他!”武鬆又道:“大娘子,你家這酒好生淡薄,別有甚好的,請我們吃幾碗。”那婦人道:“有些十分香美的好酒,隻是渾些。”武鬆道:“最好,越渾越好吃。”那婦人心裏暗喜,便去裏麵托出一旋渾色酒來。武鬆看了道:“這個正是好生酒,隻宜熱吃最好。”那婦人道:“還是這位客官省得。我燙來你嚐看。”婦人自忖道:“這個賊配軍正是該死,倒要熱吃,這藥卻是發作得快。那廝當是我手裏行貨!”燙得熱了,把將過來,篩做三碗,便道:“客官,試嚐這酒。”兩個公人那裏忍得饑渴,隻顧拿起來吃了。武鬆便道:“大娘子,我從來吃不得寡酒,你再切些肉來與我過口。”張得那婦人轉身入去,卻把這酒潑在僻暗處,口中虛把舌頭來咂道:“好酒!還是這酒衝得人動!”

那婦人那曾去切肉,隻虛轉一遭,便出來拍手叫道:“倒也!倒也!”那兩個公人隻見天旋地轉,禁了口望後撲地便倒。武鬆也把眼來虛閉緊了,撲地仰倒在凳邊。那婦人笑道:“著了!由你奸似鬼,吃了老娘的洗腳水。”便叫:“小二,小三,快出來!”隻見裏麵跳出兩個蠢漢來,先把兩個公人扛了進去。這婦人後來桌上提了武鬆的包裹並公人的纏袋,捏一捏看,約莫裏麵是些金銀。那婦人歡喜道:“今日得這三頭行貨,倒有好兩日饅頭賣。又得這若幹東西。”把包裹纏袋提了入去,卻出來看這兩個漢子扛抬武鬆。那裏扛得動?直挺挺在地下,卻似有千百斤重的。那婦人看了,見這兩個蠢漢拖扯不動,喝在一邊,說道:“你這鳥男女,隻會吃飯吃酒,全沒些用,直要老娘親自動手!這個鳥大漢卻也會戲弄老娘,這等肥胖,好做黃牛肉賣。那兩個瘦蠻子,隻好做水牛肉賣。扛進去先開剝這廝。”

那婦人一頭說,一麵先脫去了綠紗衫兒,解下了紅絹裙子,赤膊著便來把武鬆輕輕提將起來。武鬆就勢抱住那婦人,把兩隻手一拘,拘將攏來,當胸前摟住,卻把兩隻腿望那婦人下半截隻一挾,壓在婦人身上。那婦人殺豬也似叫將起來。那兩個漢子急待向前,被武鬆大喝一聲,驚的呆了。那婦人被按壓在地上,隻叫道:“好漢饒我!”那裏敢掙紮?

正是:

麻翻打虎人,饅頭要發酵。

誰知真英雄,卻會惡取笑。

牛肉賣不成,反做殺豬叫。

隻見門前一人挑一擔柴歇在門首,望見武鬆按倒那婦人在地上,那人大踏步跑將進來叫道:“好漢息怒!且饒恕了,小人自有話說。”武鬆跳將起來,把左腳踏住婦人,提著雙拳,看那人時,頭帶青紗凹麵巾,身穿白布衫,下麵腿絣護膝,八搭麻鞋,腰係著纏袋;生得三拳骨叉臉兒,微有幾根髭髯,年近三十五六。看著武鬆,叉手不離方寸,說道:“願聞好漢大名。”武鬆道:“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都頭武鬆的便是。”那人道:“莫不是景陽岡打虎的武都頭?”武鬆回道:“然也。”那人納頭便拜道:“聞名久矣,今日幸得拜識。”

武鬆道:“你莫非是這婦人的丈夫?”那人道:“是。小人的渾家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怎地觸犯了都頭?可看小人薄麵,望乞恕罪。”正是:

自古嗔拳輸笑麵,從來禮數服奸邪。

隻因義勇真男子,降伏凶頑母夜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