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梁山泊吳用舉戴宗揭陽嶺宋江逢李俊(2)(1 / 3)

隻說宋江自和兩個防送公人取路投江州來。那個公人見了山寨裏許多人馬,眾頭領一個個都拜宋江,又得他那裏若幹銀兩,一路上隻是小心伏侍宋江。三個人在路,免不得饑飡渴飲,夜住曉行。在路約行了半月之上,早來到一個去處,望見前麵一座高嶺。兩個公人說道:“好了!過得這條揭陽嶺便是潯陽江。到江州卻是水路,相去不遠。”宋江道:“天色暄熱,趁早涼過嶺去,尋個宿頭。”公人道:“押司說得是。”三個人廝趕著奔過嶺來。

行了半日,巴過嶺頭,早看見嶺腳邊一個酒店,背靠顛崖,門臨怪樹,前後都是草房,去那樹蔭之下挑出一個酒旆兒來。宋江見了,心中歡喜,便與公人道:“我們肚裏正饑渴哩,原來這嶺上有個酒店,我們且買碗酒吃去了再走。”

三個人入酒店來,兩個公人把行李歇了,將水火棍靠在壁上。宋江讓他兩個公人上首坐定,宋江下首坐了。半個時辰,不見一個人出來。宋江叫道:“怎地不見有主人家?”隻聽得裏麵應道:“來也,來也!”側首屋下走出一個大漢來。宋江看這漢子時,怎生模樣?但見:

赤色虯須亂撒,紅絲虎眼睜圓。

揭嶺殺人魔祟,酆都催命判官。

那人出來——頭上一頂破頭巾,身穿一領布背心,露著兩臂,下麵圍一條布手巾——看著宋江三個人唱個喏道:“拜揖!客人打多少酒?”宋江道:“我們走得肚饑,你這裏有甚麼肉賣?”那人道:“隻有熟牛肉和渾白酒。”宋江道:“最好。你先切二斤熟牛肉來,打一角酒來。”那人道:“客人休怪說。我這裏嶺上賣酒,隻是先交了錢,方才吃酒。”宋江道:“這個何妨!倒是先還了錢吃酒我也歡喜。等我先取銀子與你。”那人道:“恁地最好。”宋江便去打開包裹,取出些碎銀子。那人立在側邊偷眼睃著,見他包裹沉重,有些油水,心內自有八分歡喜。接了宋江的銀子,便去裏麵舀一桶酒,切一盤牛肉出來。放下三隻大碗、三雙箸,一麵篩酒。

三個人一頭吃一麵口裏說道:“如今江湖上歹人多,有萬千好漢著了道兒的。酒肉裏下了蒙汗藥,麻翻了,劫了財物,人肉把來做饅頭餡子。我隻是不信,那裏有這話?”那賣酒的人笑道:“你三個說了,不要吃。我這酒和肉裏麵都有了麻藥。”宋江笑道:“這個大哥,瞧見我們說著麻藥,便來取笑。”兩個公人道:“大哥,熱吃一碗也好。”那人道:“你們要熱吃?我便將去燙來。”那人燙熱了將來,篩做三碗。正是饑渴之中,酒肉到口,如何不吃?三人各吃了一碗下去。隻見兩個公人瞪了雙眼,口角邊流下涎水來,你揪我扯,望後便倒。宋江跳起來道:“你兩個怎地吃的一碗便恁醉了?”向前來扶他,不覺自家也頭暈眼花,撲地倒了。光著眼,都麵麵廝覷,麻木了動彈不得。

酒店裏那人道:“慚愧!好幾日沒買賣,今日天送這三頭行貨來與我。”先把宋江倒拖了,入去山崖邊人肉作房裏,放在剝人凳上。又來把這兩個公人也拖了入去。那人再來,卻把包裹行李都提在後屋內,解開看時,都是金銀。那人自道:“我開了許多年酒店,不曾遇著這等一個囚徒。量這等一個罪人,怎地有許多財物?卻不是從天降下,賜與我的!”

那人看罷包裹,卻再包了,且去門前望幾個火家歸來開剝。

立在門前看了一回,不見一個男女歸來,隻見嶺下這邊三個人奔上嶺來。那人恰認得,慌忙迎接道:“大哥,那裏去來?”那三個內一個大漢應道:“我們特地上嶺來接一個人,料道是來的程途日期了。我每日出來,隻在嶺下等候,不見到,正不知在那裏耽擱了。”那人道:“大哥卻是等誰?”那大漢道:“等個等個:當格、真正。奢遮的好男子。”那人問道:“甚麼奢遮的好男子?”那大漢答道:“你敢也聞他的大名,便是濟州鄆城縣宋押司宋江。”那人道:“莫不是江湖上說的山東及時雨宋公明?”那大漢道:“正是此人。”那人又問道:“他卻因甚打這裏過?”那大漢道:“我本不知,近日有個相識從濟州來,說道:‘鄆城縣宋押司宋江,不知為甚麼事發在濟州府,斷配江州牢城。’我料想他必從這裏過來,別處又無路。他在鄆城縣時,我尚且要去和他廝會;今次正從這裏經過,如何不結識他?因此在嶺下連日等候。接了他四五日,並不見有一個囚徒過來。我今日同這兩個兄弟信步踱上嶺,來你這裏買碗酒吃,就望你一望。近日你店裏買賣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