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道長能看到曉曉的側臉了。
如他所料,帶著淺淺的笑意。這在花道長的眼中,竟是那麼的刺眼。他將兩人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聽到了。內心的苦澀,使得他整個人都顯得那麼消沉。
……
上課了,這節課是語文課。花道長是一個學習特別認真的人,但是在心情低落的時候,他走神了。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他想曉曉,卻發現沒有什麼值得回味的。他自己總是那麼矜持,喜歡曉曉的是他,卻很少主動找曉曉。他隻會在網上和曉曉聊天,可在現實生活,麵對麵,他就隻有沉默地傻笑。曉曉喜歡他嗎?她沒有說過,他曾經以為喜歡,因為曉曉和他在網上聊天時總是很活躍,但曉曉是一個開朗樂觀的好姑娘,對每一個朋友,都很熱情。他,也隻是她的朋友啊。隻要不輕浮,林宇也是她的朋友,所以她對林宇不也挺好的?仔細地想想,花道長發現,自己心中對曉曉的記憶,大多是他沉默地看著她和她的其他朋友們玩,包括林宇和天海。而自己和她,卻乏善可陳。曾經花道長將自己在曉曉的心中看得很高,他以為,他那麼喜歡曉曉,曉曉也一定會在乎他的。但越思考,現實就越殘酷。自己離開了曉曉,整個人都跟丟了魂一樣,而曉曉呢?少了他這麼一個朋友,每天不還過得很開心嗎?
“原來,又自作多情了。我始終是個可有可無的。”花道長自嘲道。
天黑了。
暮色闌珊。
“闌”是一個不吉利的字,但花道長很喜歡,這個字讀音很好聽。
他想用這個字做韻腳。接著,又補了幾個字。
“闌”“言”“短”“寒”“憐”“歡”
他想了很多,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想。自習課,拿著筆看著作業,卻一臉茫然。不是看不懂作業,是不懂他自己。花道長從來都是一個明白人,自以為了解自己。但明白人開始重新審視自己,後果卻是嚴重的。這代表著,他不再相信自己了。花道長說,他有“道”,他一直順“道”而為,所以從不會感到困窘。“道”法自然,花道長是一個自然的人,因為自然,所以淡然。他很少執著於某事某物,因為他看的書告訴他,“執”不是好東西。但現在,他“執”了。他“執”得很深,也就不自然了,所以他的“道”也毀了。
花道長想了很久很久,什麼都沒有想通。
沒想通,就寫詩吧。
“暮色沉沉意興闌,欲書往事竟無言。默然回首相交日,惆悵處,良宵短。
一夜風雨舊夢寒,昔情消逝不堪憐。料得來日應無盡,且拭淚,盡餘歡。”
花道長沒有淚,眼裏沒有,心裏也沒有,但文人寫詩總是有些虛構的。虛構的,卻不是謊言。
可怕的一周結束了。
放學了。
回家了。
花道長與曉曉在學校,沒有說過一句話,似乎也不太可能說什麼了。
回到家,道長將他寫的詩,發到了網絡上的某空間,並寫下這麼一段話:暮色沉沉,我意興闌珊。望著遠處發呆,心中些許黯然。想了想,太無聊,拿起筆,想寫下我們曾經的過往,我自以為與你關係親密,認為必然可以寫下許多值得回味的往事。但一提起筆,心內卻一片茫然,連隻言片語都寫不出來。沉默地回憶我們相交的日子,令人惆悵的地方就在於,愉快的日子太少。每天,找你的總是別人,我隻是一個沉默的觀眾,落寞地看著。
天地很大,我的內心卻隻有你我二人;時間很長,但有你的日子總是飛快。沒有了你,一刹那的恍惚,竟像度過一個孤寂漫長的夜晚,而且,風雨飄搖。舊日還曾夢想過,漫長時間的等待,最終可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現在再回味,卻令人心寒。你與我,原也沒有什麼,一切不過是我自作多情,那麼讓這昔日的情消逝,也沒什麼值得可惜的了。過去那麼沉重,但我想,未來是無盡的,那麼就拭去心中的淚水,盡享來日的歡樂吧。也祝你,快樂。
……
打出最後一個字,花道長也輕鬆了不少。他不願意再想這些煩心事。既已說了“且拭淚,盡餘歡。”那麼,就應當快樂。他笑了,笑得一點都不自然,但卻平靜。笑,是一個奇妙的東西,曉曉的笑,讓他心慌,但他自己的笑,卻令他心安。
被曉曉的冷暴力對待的這一周,花道長過得一點都不順心,甚至有些渾渾噩噩。他,也察覺出,他平日裏用來耍貧嘴,內心裏用來處世的“道”毀了。所以他又在書中尋找,彌補他的“道”了。
道可道,非常道。丟失的道能否找回,得看花道長自身。
道,是要悟的,玩兒,也是要玩的。看了會書,花道長又點開某空間,他發的一段話,有人回複。
金木水:“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