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江西人(1 / 3)

知至至之,可與幾也;知終終之,可與存義也。

——司馬光

“大官人,找見了!果真在河邊,裏麵全是炭!離這裏一裏多地。”馮賽在茶肆裏等了不到一個時辰,那個屈小六就飛跑回來,帶著他沿河岸向西行去,不一會兒就看見了那片莊院,一帶土牆有二三十丈寬,門朝著河岸。牆不高,馮賽在馬上踮起腳,望見裏麵果然堆滿了炭,估計至少有三四萬秤。馮賽謝過屈小六,給了兩陌錢,屈小六歡歡歡喜走了。馮賽略想了想,正要去尋那個牙人龔三,卻聽見那院門忽然打開,裏麵走出一個人,正是龔三。

龔三一眼看到馮賽,驚了一跳,張著大嘴,要躲不能躲,頓了半晌,才訕笑起來:“馮相公,你將才問汴河下遊的炭,我就過來這裏問問看。”

“龔三哥,你先看看這個。”馮賽下馬將開封府緝尋譚力的公文遞了過去。

龔三接過去,急急掃看過,先是一驚,但隨即道:“這是開封府的事,與我們考城應該無關。”

“譚力把汴梁炭行的炭截留在這裏,原是同一樁事。當然,龔三哥隻是替他說合這裏的交易,與譚力在汴梁生的事無關。”

“我說嘛。”龔三鬆了口氣。

“不過,譚力已經隱匿不見。我猜他留了幾百萬錢在你這裏,讓你每天替他收炭,不過到清明那天,這些錢應該已經用完了。所以從昨天起,你就沒讓那些炭商送炭?”

龔三又一驚,強笑了一下,卻沒有答言。“這兩天到處都找不見譚力,我估計龔三哥恐怕也在等他。”龔三目光閃爍,仍不答言。“開封府命我辦理這件事,這些炭恐怕得由官府封存起來,等找見譚力,再依律定奪。龔三哥這樁生意恐怕也就到此為止了。”龔三臉色頓暗,這才真的擔心起來。“汴河下遊那些炭商等不了幾天,你這裏沒錢收炭,他們自然仍得照舊把炭運到汴京。我原本不必再理這事,隻是開封府下令,三天之內必須重新疏通炭行貨源。所以,我想跟龔三哥商議一件事,看看你有沒有興趣。”

“什麼事?”“你剛才不是說,想做象牙香料生意?我手頭正好有一批象牙等著出貨,這一向,汴京象牙急缺,你這裏恐怕更難找見。這樁買賣可以引介給龔三哥。”

“你要我做什麼?”“譚力預拿了汴京炭行的一萬秤炭錢,卻沒有交炭。他的炭存在這裏,先讓我支運一萬秤到汴京。”“這個我恐怕做不得主。”

“這是當時譚力和汴京炭行定的官契,還有開封府簽的公文。我本可以直接去考城縣衙,由官府督辦這事,不過眼下事情緊迫,時間耽擱不起。”

龔三仔細看過契書和公文,半晌才道:“倒也在理。”“還有一件事,你得幫我盡快找見下遊那些炭商,三天之內帶他們去汴京。汴京的牙費歸你。”龔三想了想,終於點頭:“好!”

瓏兒也被那壯漢抓走了。邱菡拚命拍打著門,不停哭喊。等耗盡最後一絲氣力,她癱軟到地上,再動彈不了。心裏先是悔恨不該用那個笨法子激怒那個壯漢,小小一塊瓷片,怎麼可能傷得到那壯漢?然而,怒火隨即從心底騰起,莫說瓷片,便是用指甲、用牙,她也得跟這些人拚命。

然而,她已經連指頭都動不了,臉貼在門板上,連哭的力氣都已經用盡。柳碧拂走過來,費力將她扶起來,攙到床邊,她軟倒在床上,用遊絲一般的聲音嗚咽著,半晌,漸漸昏睡過去……不知睡了多久,她被一陣歌聲喚醒,聽著是《醜奴兒》的詞調:

娘親如月兒如星,天樣深情。天樣深情,漫起黑雲骨肉驚。眾星離散娘心碎,淚眼枯盈。淚眼枯盈,千裏一鉤瘦伶仃。歌聲柔細哀傷,她扭頭一看,是柳碧拂,坐在燈前,呆呆望著燈焰,一遍一遍輕聲唱著,淚珠從她眼中滴落,一顆顆如同星鬥滑落於暗夜。

龔三陪著馮賽尋了十隻大貨船,又找了二十來個力夫,從那場院裏搬運了一萬秤炭到船上。

等全部搬完,天色已晚。馮賽本想自己騎馬先回去,但到汴梁也已經半夜,做不了什麼事情,便和那些船主一起吃了夜飯,將馬也牽到頭一隻船上,乘船啟程回汴京。半夜到了陳留,稅關的稅吏喝住船,跳上來查貨,見是馮賽押船,便沒有苛難,按一秤八十文算,一萬秤交了一萬六千錢的稅。馮賽來時帶好了便錢鈔,交了稅錢,稅關起欄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