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計拙是和親(1 / 2)

素修再次被噩夢驚醒,慌亂的坐起身,脊背上冷汗直冒,攥著白玉笛的手也全都是汗。她悵然若失的看著手中的白玉笛,腦中不斷閃現剛才夢中的情景。

她是楚人,楚人的南邊有一個凶蠻的國家,國號為燕,燕人們好戰而又善戰,喜歡財寶美女戰馬,更喜歡殺人,他們大都身材高大,健壯凶狠,文弱知禮不好戰的楚人與他們打了整整二十年,敗多勝少,勝也是慘勝,打到國庫空虛,打到國中無壯丁,打到丟城失地,打到無力再迎敵。

在她剛才的夢裏,可怕的場麵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楚國的都城長安陷落,烏雲蔽日,沒有一點光亮,各處城門被賊人關上,家家戶戶都遭到殺戮,昔日玩樂的勝地被鮮血浸染,屍骨成山,就連童子稚兒都沒能逃脫,大批的百姓慘死在街上,世家貴族和宗室也沒能幸免。她所在的大安宮被蜂擁而入的燕人洗劫,縱火焚燒,手無縛雞之力的宮人拚命奔跑,哭喊聲震天。

回想到這兒,素修身子一顫,白玉笛跌落到地上,在外侍立的宮女靈犀聽到裏麵的響聲,急忙入內,隻見公主素修歪著身子倚在榻上愣神,平日裏珍愛的白玉笛掉到地上,也沒有察覺。

靈犀靜悄悄的拾起白玉笛,欲要轉身將其放置在櫃子裏,被素修叫住。

素修從靈犀手裏拿過白玉笛,輕輕撫摸著它,充滿哀怨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這隻白玉笛是秦王趙久止送與她的,因為秦王的關係,她一直很珍愛,老師何夫人教授她技藝時,她總會將這隻白玉笛拿出來,認真的學著,心裏滿是期望——奔赴戰場的秦王把燕人趕走之後,她便可以安心奏琴吹笛與秦王聽,不必到那遙遠的燕國,奴顏婢膝,求取和平。

在楚國,她是公主,封號為太和,是楚皇尋求多年才得到的和親公主。

但她不是真正的宗室,多年前她的親姐姐,趙家的次女素真,因偶然得幸於太子,太子承繼了大統,年月一久,姐姐成為了貴妃,她也從最初的縣主升為公主。

一人得道,全家得寵,長兄素維也順利躋身官場,官拜大司馬,今為上將軍,四處征戰,也算是將熱血和汗水灑在了大楚的每一處山川。

這些發生的時候,她還小,眼裏看著富貴卻不懂富貴,遇見皇帝跪拜稱臣時也不大懂禮節的意義。

待到她完全記事完全理解的時候,她已經是被關在承恩樓裏的貢品了。

長到十三四歲,她完全明白自己所要進行的是一件危險卻有意義的事情:也許她可以為大楚續命,成為阻擋異族鐵蹄的一麵軟盾,親人不必犧牲就可以換來安穩與和平。

活到十五歲,形勢已經被更加明了,燕國毫無談和的誠心,北上入侵了楚國的三十二個郡。

她,趙素修,沒有別的出路,沒有選擇的權利,她的國家敗了,就要用她來換取和平,也許是非常短暫的和平,對羸弱的楚國來說卻是彌足珍貴的。

“公主,何夫人派人來說,她近日不來承恩樓了。”宮女繁春悄然進殿,繁春生得很俏麗,眉如新月,雙目澄澈。

素修閉目點頭,忽而嘴唇一抿,將白玉笛送至靈犀手中,複又躺下,道:“你把它送還秦王府吧。”

秦王愛她,她愛秦王,曾經他們都很天真的以為他們會成為楚國最令人羨慕的小夫妻,她知道秦王優秀,以後會當太子,會當皇帝,她不是沒有癡想過她會成為昭儀,貴妃,乃至於皇後。

但皇帝長遠的著想劈裂了兩人的妄想,她的秦王奔馳在疆場之上,她即將成為異族的女人,以後就是敵人的關係。

她和秦王,今生斷無可能,一些癡想,早早了結為好。

靈犀低聲答應而去,繁春目送靈犀遠去,獨自立在公主榻前,以備公主不時的召喚。

素修在轉眸之間,一邊想著夢中的場景,一邊想著皇帝姐夫的話,無限濃愁與憤懣席卷而來。

“自古一國遇淩辱至此,皆是臥薪嚐膽,積蓄民力,另作圖謀——獻上財寶、綾羅、美女,緩和敵策,重整旗鼓。”

這是皇帝姐夫的原話,說到這些時,皇帝姐夫滿眼淒涼,慘不可狀,從他的神情中,年幼的素修知道了她的皇帝,她的家人,她的鄉親們都是在嗜血如禽的暴虐燕人的逼迫下每日惶恐,從不得安生,天底下最壞的人便是燕人。

所以,從她被冊封為太和公主的那天,她便告訴自己,此去敵國千難萬險,萬裏迢迢,她的信念不能變,她的人生隻有死,不是死自己,是死國難。

“繁春,是你在這兒嗎?”

“公主適才又做噩夢了嗎?”繁春俯身用汗巾擦拭著素修額上的汗。

“繁春,你可打聽到了嗎?”

繁春略一沉聲,徐徐道:“奴婢打聽了幾日,從內侍省得到了一些消息——王內給事告訴奴婢,前方失利,全軍覆沒,三十二郡淪陷,陛下已經決定派王令公等人去與燕人講和,燕人開出了幾個條件——承認燕人在三十二郡的統轄,供以歲幣,嫁公主與燕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