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修著人將車上的藥材悉數搬下,供玉姿挑揀。
玉姿因在屋裏給鄭將軍清理傷口,防止感染,走不開身,便托靈犀和沐真二人一人在裏,一人在外,敘述藥材的顏色、形狀和味道等,她在屋裏一邊處理鄭將軍的傷口,一邊辨明何種藥材可用,何種現在用不到。
在場忙活的每一人由此得到了寶貴的識別草藥的機會,玉姿迅速辨別藥材的能力也讓每一人歎服,從未接觸過藥材的繁春也在心裏偷記。
“這個上寬下窄,上圓下尖,有點黃黃的,又有些棕黑色,有些魚鱗狀的東西附著上麵,還有點小須子...初嚐有點微澀,後有點苦味和辛味...”沐真的臉上露出這東西很難吃的表情,不斷吐著口水。
“綿馬貫眾,拿進來放在一邊,馬上可以用上。”玉姿邊說
邊讓武思遠再換一盆熱水來。
崔景嶽負責將玉姿選中的藥材拿進來,放在幹淨的矮桌上,按照玉姿所說的藥效分類,可以一起入藥的放一起,能配成一個方子的放一起,今天可以用的放在一起,晚些時候再用的放到一起,暫時用不到的也找了一個箱籠整理放好
“扁扁的,球狀,斷麵黃色,頂端有凹下去的痕跡,味苦。”靈犀邊說邊高高舉起,好讓玉姿看清楚,大部分藥都是苦的,有些長得一樣,靈犀生怕玉姿慌亂混淆。
玉姿看了一眼,道:“延胡索,可以先拿進來,三日後用,現已用上藥效比它好的金不換了。”崔景嶽接好放在一旁。
素修眼瞅著這群人有序的忙著,見也幫不上什麼忙,便走到王令公身邊,看看這位老人的情況。
王令公已可以慢慢地步行繞圈了,不用別人的攙扶也能站立許久。
素修看著王令公已經有些佝僂的背影,心酸不已,她在後宮雖然不知道前朝的風雲變幻,但王令公的大名印在她的心裏很多年了。
王令公是個英雄,不論世人如何指責王令公的“盟約保國”計劃,在她眼裏始終是楚國的擎天之柱,那個皇帝姐夫,空擔主君之名,從不曾做出一個主公應該有的氣魄與膽識,事事退縮,毫無半分主意,民間早有“隻知有令公,不知有皇帝”的說法,皇帝曾為此生氣將王令公貶官,待到燕國大軍壓境,又是這個姐夫恬不知羞地煩擾王令公,迫使其再次出山為相,與燕國周旋。
為官五十載,位極人臣,顯貴非常,今遭此羞辱,不堅強的恐怕已咳血氣倒於床榻之上了。
“王令公,今日辛苦。。”素修行了禮,聲音顫抖,涕泗橫流。
王令公回禮,歎口氣,緩緩道:“老朽二十五歲為官,從校書郎到中書令,用了整整五十年。老朽前三十年不知愁是何滋味,後二十年每一天都在惶恐中度日,已經不認得辛苦,勞苦這些字眼了。國不強,必遭難,國有難,鄰必起覬覦之心,自古皆然,在所難免,老朽往昔從不相信氣數天命,如今也是不得不信了。歎我楚國,氣數將盡,憐我百姓,屢遭劫難。”
“令公請不要說此言論,楚國還有令公和鄭將軍這樣的棟梁之才,楚不會亡。”
“不不不,老朽當不起棟梁之才這種評價,老朽為相二十年,楚國衰落,楚人飽受離亂之苦,今朝又失祖宗之地,定下數個恥辱的城下之盟,棟梁之才於老夫無任何關係,老夫不過是一個混吃混喝的老頭子罷了,楚人皆以我為恥,還有人扒了我的祖墳,斷了我回老家的路,老朽已經十多年沒有回老家拜祭親人了。”王令公語句中透著無奈與憂傷,自責與恨意。
“楚國今日的局麵非令公之錯,令公已經力挽狂瀾,不留餘力,就不需在自責。家國不幸,主暗臣多昏,到此田地,屬皇帝陛下第一個對不起家國,對不起祖宗。
說句大不敬的話,主上年老體弱,新君當立,改弦更張,蕩平亂臣賊子,臥薪嚐膽數年,楚國何愁不興?令公與將軍也可實現自己的抱負,不用一味退讓隱忍,讓燕人這般囂張跋扈。若說氣數,他燕國的氣數也應該盡了!”
王令公苦澀一笑,道:“老夫無時無刻不想著楚國一日強大,不用看盡強敵白眼,不用屈辱求和。但公主將國家大事想得太過於簡單,一國興衰,在於主公,在於朝臣,更在於人心,人心一變,再難挽回。三者全占,天不給予時機,人為就是空謀,地利也不成全,就無一翻身機會。更替興衰,有些說法看似荒謬,但細究求背後深層的原因,會發現是對的。”
“楚國沒有人心,沒有天時,沒有地利嗎?”
“楚地有人心,天時尚且可以,地雖不給予便利,內有國賊,外有強敵,大廈傾覆容易,重起高樓難上難,但多多努力,可以做到複興;但朝廷已無綱紀,政法崩壞,民不信官,官不愛民,人心,天時地利,一樣不占,除非有一代雄主崛起,有雷霆萬鈞之力整頓上下,否則朝廷不保。公主,您明白嗎?”
豈不就是史書上所寫的改朝換代,王侯將相無種乎的大亂世要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