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載不由得連連抬眸望向姐姐,揣摩姐姐話中的意思。
終於還是不解。
“為了以後的揚帆激浪?姐姐這話不像是說給妹妹聽的,倒像是——”萬載欲言又止,即使四周站著親信之人,這般大不敬的話也不能說出口。
長公主笑道:“都是一樣的意思,姐姐措辭不當,意思是這個意思,妹妹理解了即可,不必逐句逐字解讀,其中並沒有什麼深意。”
又笑道:“你看今個兒姐姐的穿著如何?”
長公主引起了另一個話題。
萬載定睛一望,才看到姐姐今個兒身上穿著與燕人迥然不同,一看服製,已經知道是楚國的衣服。外穿杏色輕羅褙子,上著粉紫短襦,下著絳色短褶裙,襯得人容光煥發。
萬載不哭了,道:“姐姐好看。”
長公主笑道:“你所言當真?”
萬載上身微微前傾,輕輕道:“姐姐就是好看。”
“我年近五旬,還能被妹妹真心稱讚一句好看,那便是真正的好看——二十年前,姐姐剛到楚國時,宮人們就替我換上了這身衣服,我很討厭這樣的裝扮,抵死不穿,皇帝準許我在宮中穿燕地的衣服,過了兩個月,我自己要求換上了這身衣服,越看越覺得這樣裝扮下的我也很好看,作為楚國皇後的我一點不比身為燕國公主的我無光——”長公主緩緩說道,滿腔懷念。
萬載輕輕問道:“姐姐是在思念長安的人與事?”
長公主笑道:“說起來你可能不會相信——我確實很思念長安,在那裏生活了二十多年,占據了我生命的一半時光,怎能不思念?”
“即使思念,姐姐也不應該在宮裏穿楚國的衣服,弱國哪裏值得喜歡?”
“峨冠博帶,儒雅彬彬——我們的皇帝陛下也很是喜歡楚國——成貴妃在宮裏就經常身著楚國衣服,身邊的婢女也都穿著圓領袍服,身形姿態模仿楚畫上的人物,聽說在大明宮裏是一景,陛下很是喜歡。”
萬載道:“成貴妃在東宮時就與尋常人不同,就喜歡這些旁人不喜歡的,陛下從不責怪,看來是真心喜歡,難怪對從楚國而來的趙氏那般垂憐,我是萬萬不能及——姐姐如今身著楚國服飾,也是為了博得陛下的歡心嗎?姐姐是長公主,何必做出這樣的姿態?”
長公主道:“你跟著慶王也遊覽了一些地方,怎麼就光顧著觀賞風景,沒有注意到各地形勢的變化嗎?”
“什麼形勢?姐姐教我,願聞其詳。”
長公主不緊不慢道:“你到過楚國、波河、番丹、高昌等地,沒有看到各地人物風情大都受楚國影響深重嗎?波河人隨水草遷徙,日常穿著卻與楚人差不多,番丹、高昌等地更是第二個楚國,反觀楚國,多年的戰火將老百姓的太平燒得一幹二淨,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不再優哉遊哉,每日都在惶恐度日,寬袍大衫也在逐漸變化,現在的楚人倒有些像波河人,穿著窄身裙,辮線襖,慢慢下去,就會忘記自身原本的樣子——這正中陛下下懷,陛下與父親不同,父親崇尚的是肉體的臣服,陛下崇尚的則是全身心的臣服,甚至比父親還要思慮深遠——他要讓楚人、波河人、南越人、高昌人等成為燕人真正的附庸,要讓燕國成為四鄰心中的正統,慢慢消磨鄰邊心中的印記,才能逐步達成這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