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下過一陣雨,滿林的桃樹被雨露清洗過,樹葉青翠欲滴,桃果也如同美人出浴一般嬌美清新,身披藍羽的鳥雀飛過樹梢,金色的陽光從樹的間隙裏灑落,恍如世外桃源。
蕭佑薇深吸了一口濕潤的空氣,將三娘書寫的酒經放進隨身的小包裏,回身向空無一人的院子深鞠一躬,默默地下山了。
寂寥山道上,一個白色的人影正快步向前走去,身背長槍,腰懸寶劍,標準的武士打扮,麵容俊郎不凡,約莫是少年模樣。
他專注地走著,眼睛裏是顯而易見的焦切。
蕭佑薇提著裙擺一路踩著泥濘下來,遠遠就看見他了,她向那邊擺擺手,少年頓時眼睛一亮,急匆匆跑到她身旁,“你沒事吧?!”
蕭佑薇笑著搖搖頭:“沒有,三娘是好人,沒難為我,你怎麼會在這兒?”
阿元皺著眉,聽到酒三娘的名字時眼裏明顯是不滿,但是什麼都沒說,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遞給她,簡短地說:“栗子糕,吃。”
蕭佑薇含笑的眼神掃過他通紅的耳朵,他不好意思地轉過頭,含糊地說:“快、快涼了。”
她聳聳肩,真是容易害羞的孩子。
拆掉外麵的細麻繩,一層層揭開,進入眼簾的除了她喜歡的栗子糕,還有做成梅花形狀的甜酥,淡綠色的綠豆糕,銅錢大小的芝麻燒餅,香氣撲鼻。
還都是溫熱的。
她陶醉地深吸一口甜香的氣味,打趣說:“大早上的,你這是打劫了哪家糕點鋪子?”
阿元剛張嘴要說話,她順手塞了一塊梅花甜酥到他嘴裏,問道:“對了,你們昨天去桃花庵怎麼樣了?”
阿元紅著臉把甜酥囫圇幾下吞下去,跟在她身後走,“沒怎麼樣……”
他不善言辭,蕭佑薇連聽帶猜的也大概弄明白了。
那個叫慧塵的小尼姑是兩個月前到桃花庵的,之後有過不下五次求著上山的香客帶她走,開始是求師太放她下山,可她是城主夫人親自送來的,師太不敢得罪城主夫人,又見她可憐,最多隻肯允她帶發修行,放她走是不成的。
接著她就求著那些來上香的富家小姐和少奶奶,想給人家做丫鬟,可是這些人嫌她模樣太好,不願帶。
後來她被一個綢緞商人調戲,要帶她回去做小妾,她竟然也答應了,沒想到那個商人的正房是個潑辣的母大蟲,當即在桃花庵大鬧一場,商人覺得丟了麵子,拂袖走了,此後再沒出現過。
類似的事情過了幾次,庵主拿她沒法子,隻好打發到山下菜田去澆園子,免得壞了庵裏的名聲,沒想到她又纏上了那個富家少爺,阿元以為是她遇到惡霸才出手救人,沒想到也被她纏上。
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慧塵看來是塵緣未了,一心要回去啊。
蕭佑薇啃著糕點問:“那她既然被打發出去了,為什麼不跑?”
“聽說賣身契在庵主那裏。”
“也是個可憐人。”蕭佑薇拍拍衣襟上的殘渣,淡淡地評價了一句。
賣身給妓院的姑娘就像落到爛泥裏的一粒塵埃,任何一個地位高於她的人都可以隨便踩她一腳。
得罪了城主夫人,無非就是城主去妓院尋歡,看上她了,而她的美貌在有些人看來是威脅。
不是蕭佑薇心冷,人是該有同情心沒錯,可是身處一個環境就要遵守它的某些規則。曆史有其發展的必然性,封建社會有妓院,裏麵的女孩子身份卑微,生活淒苦,難道二十一世紀就沒有類似的職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