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可能不是天生的啞巴。”
六師兄說著“可能”,表情卻是肯定的。
“我猜著是曾受過驚嚇。”蕭佑薇接了一句。
六師兄點點頭,“她的傷寒好治,可以先用湯藥調理,待她睡下了,我會點她昏睡穴,再行施針。隻是她的啞疾……有些難辦,還要再琢磨琢磨。”
“……辛苦師兄了。”
蕭佑薇看著他眼下的烏青,有些局促地說。
六師兄揉揉她頭頂,笑道:“倒是學會跟師兄客氣了,我去看看藥熬得怎麼樣,你若無事可以去陪陪那小丫頭,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說完轉身走了。
蕭佑薇在原地待了一會兒,回想起六師兄方才的眼神,那般帶著憐惜和淡淡寵溺的眼神,相識幾年來,從來沒在他眼裏看到過呢。
他們一個叫杜仲,一個叫茯苓,可能因為同取了藥材作本名,才讓六師兄產生了親近之意吧,須知她這位師兄雖然學的是濟世救人的醫道,卻從不是什麼熱心腸的人物。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蕭佑薇去房裏陪茯苓待了一會兒,藥端來的時候六師兄站在門外,是劉府的小丫鬟端進來的,茯苓果然沒有抗拒,可見排斥的是男性,更加驗證了她的猜測。
藥汁彌散著一股焦苦,酸臭難聞,茯苓秀氣的眉毛皺得死緊,幾乎是憋著氣一口口喝下去,蕭佑薇看著心疼,手邊又沒有蜜餞酥糖一類的吃食,便想出講故事來安慰這個乖巧懂事的孩子。
“……那猴王心慕仙道,命手下諸猴為他折枯鬆作筏子,取竹竿作蒿,收拾了一堆瓜果,蕩舟出海,去尋仙人了。”
“啊,啊……”茯苓用手比劃著,大大的眼睛裏滿是好奇。
蕭佑薇摸摸她的頭,說:“茯苓想問他找到仙人沒有?”
“啊。”茯苓點點頭。
“找是找到了,不過……”蕭佑薇賣了個關子,指指窗外昏暗的天色說:“天不早了,你該睡覺了,姐姐明天再來給你接著講。”
茯苓失望地點點頭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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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知婦人!你讓我怎麼說你好?!”
啪地一聲,上好的茶具摔在地上打得粉碎。
劉氏身軀一顫,眼神裏有憤怒和畏懼閃過,更多的卻是委屈淒婉,長久的失落積蓄成了即將衝破束縛的洪流,她紅著眼不管不顧地吼道:
“你說我無知?”
“當初你娶我的時候怎麼不說我無知?”
“如今咱們日子好了,孩兒們也大了,見我失了好顏色,你便不願理睬我了是不是?”
“什麼父輩的恩情,我跟了你二十多年,你仍在瞞著我,把我當傻子糊弄!”
劉福全一拍桌子怒道:“我怎麼糊弄你了?成親這麼些年,我府裏不曾納妾,一切都是你作主,出去也是清清白白,有什麼對不住你的地方?”
“對!你是不曾納妾,可是你數過沒有,你有多久沒有進過我屋子,咱們多久沒有好好坐下說說話?如今新歡都進府了,我是不是該放聰明點,自清下堂,免得礙著你們的路!”
劉福全愕然。
他這才明白今天這事是怎麼鬧出來的。
頓時一陣疲憊。
“你,我……唉!”
少年夫妻老來伴,他心知愛妻隻是一時氣昏了頭,隻愁難該怎麼去和小主子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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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佑薇吹開杯子裏的茶末,漫不經心地掃了二人一眼。
“今日的午餐還不錯,我很滿意。”她淡淡地說。
劉福全後背浸滿冷汗,第一次覺得完全笑不出來了,臉上的表情比哭還難看。
劉氏被他護在身後,經過之前丈夫的勸導,再看眼前這架勢,似乎明悟了什麼。
她推開劉福全的手,上前一步平靜地說:“蕭小姐,千錯萬錯是我一個人的錯,請您不要為難相公,如果要撒氣隻管找我一人,相公他之前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