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得空往這邊瞥了一眼,見那行商像個莽漢般就要闖店,臉上不禁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她的店就開在桃花源旁邊,開頭那陣子,每天都看見一群男人先後被揪送出來,顏麵掃地是其次,有時鬧得狠了,傷筋動骨也是常事。
本地人知道底細的就不去觸黴頭了,今天這個愣頭青肯定是個外來貨色,看來是要倒黴。
行商年約三十,衣飾並不華貴逼人,細看紋路卻十分考究。他下巴上有淡淡的青須,目光清正,五官硬挺,微厚的嘴唇微抿著,麵部皮膚粗糙如砂礫,處處有風霜打磨的痕跡。
他看似大搖大擺地往桃花源的店門口走去,其實早已經把周圍這些人的反應看在眼裏,好奇之餘,心頭多了幾分警惕。
不遠處有幾個遊手好閑的混混,嘻哈笑鬧著開了個盤口,賭的是他走到第幾步會被丟出來。要知道那店裏可不止一個白衣煞星,那個嬌滴滴的小娘子也是有武藝在身的。
行商名叫黃濤影,出身貧賤,從小就沒爹沒娘,小時候靠吃百家飯長大,大了以後就開始風裏來雨裏去,做些異地倒賣的生計,運氣好的時候也隻是吃穿不愁,運氣不好遇到貨物跌價,餓肚子也是常有的事。
直到幾年前那個雨夜,他突然時來運轉,不但白得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媳婦兒,生意上也大有起色,這趟出來,是因為禹城快開美酒節了,他打算等些日子美酒大賽的魁首出來了,從那家鋪子進些好酒運到京都去賣。
黃濤影提著心踏上台階,忽然眼前出現兩個白影,他心裏一跳,定神看去,前麵的少女身穿素白羅裙,裙角用絲線繡著栩栩如生的綴星草,往上看正對上一雙秋眸,瞳孔是淺琥珀色,光影流轉,如同兩顆稀世寶石。
她身後的少年看他的眼神明顯有些不悅,卻也是個玉麵小郎君,雪衣銀槍,俊逸非凡。兩人穿的服飾款式和顏色都相近,站在一塊很是相配。
“閣下不是禹城人士吧?看閣下這身打扮,似乎是剛從湖州過來。”
少女開口,是字正腔圓的官話,音調清亮中帶著一絲女子特有的柔媚。
黃濤影驚訝之餘,連連點頭道:“不錯,你是這店鋪的主人?”
少女頷首道:“閣下是好奇為什麼沒有被趕走?”
她指指他的腰間說:“桃花源專待女客,主要是因為我覺得女子應當得到應有的尊重,至少,在我店裏是這樣,你穿著考究,唯獨腰上這個錦囊,似乎有些特別。”
黃濤影恍然大悟,珍惜地摩挲著錦囊上針腳散漫不知是什麼圖案的紋路,眼底漫上柔情,“這是我媳婦給做的。”
蕭佑薇唇角含笑,揮手示意紅芍從櫃台後麵的多寶架裏取出一隻錦盒。
她親手掀開錦盒的蓋子,露出一支做工精美的花簪來,“雖未曾謀麵,但這份夫妻情誼讓我十分感動,這支桃花簪就當是見麵禮,有勞轉送給尊夫人。”
“這……”黃濤影看到花簪,想著妻子天性冷清,平日裏難得展顏,這簪子也不知能不能博她一笑,可是……
他略微猶豫了一瞬後堅定推拒道:“無功不受祿,店主的好意我心領了,改天有機會定會領她前來拜訪。”
這樣當著眾人的麵拒絕一個妙齡少女,他也覺得有愧,可是這簪子工藝精湛,式樣更是他走南闖北從沒見過的,平白收下讓他怎麼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