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蘭姑娘變了。
羞花坊裏的人都這麼說。
如今瘟疫肆虐，坊裏也一下子清靜下來，姑娘們無所事事，又沒了客人需要爭搶，紛紛變得平和了，連往常脾氣最差的姑娘如今也能和旁人一塊坐下來，敘敘話，喝喝茶，打打牌，繡繡花。
唯獨芷蘭，自從那天偷跑出去一趟回來後，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茶和飯都是小丫頭們給送進房門裏麵，三催四請之後她才肯動。
這天去給她送飯的小丫頭是哭著退回來的。
原先大夥兒都當她是被芷蘭罵哭的，並不覺得稀奇，沒想到小丫頭抽抽搭搭地說：芷蘭姑娘房裏鬧鬼！
這是個什麼情況？
眾人有的倒茶，有的遞點心，將小丫頭牢牢圍在中間，就為了聽一聽這位頭牌姑娘的閑話。
小丫頭估計還從來沒在坊裏受過這麼高的待遇，愣了好一會兒，淚花結在眼眶上，眼看著都要幹透了才好不容易定下神，開始給她們講今天的所見所聞。
“我，其實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當時我提著飯去芷蘭姑娘門口，就聽見她好像在跟誰說話，我，一好奇，就湊到門上聽，我聽見她在叫師父，還恭恭敬敬的，可是好半天都沒別人搭理她，房間裏全是她一個人在說話！”
“那，她都說了些什麼呀？”膽子大的姑娘把玩著手帕問她。
小丫頭捧著熱茶，慌忙搖頭不肯說，姑娘們剛聽了個開頭，哪裏肯放過她？
威逼利誘全上，最後小丫頭又給弄哭了，邊吸溜鼻涕邊說：“她在跟那個神神秘秘的師父討教個什麼東西，問人家這個怎麼畫，那個怎麼擺，還問了個奇怪的問題，說是，說是墳頭花能不能用別的替代……”
“墳頭花？這是個什麼怪名兒，聽著就覺得晦氣。”模樣尖酸的姑娘撇撇嘴，不客氣地打斷了她。
接觸到其他人不喜的目光後，那姑娘嬌笑一聲轉而問道：“還有呢？她那個師父，到底是個什麼人，整天在房裏藏著，也不露麵，難不成是個俊俏郎君，她怕我們搶了去？”
她自以為開了個有趣的玩笑，一個人拿帕子按著嘴角笑個不停，對麵小丫頭的情緒卻徹底崩了。
小丫頭帶著哭腔叫道：“哪裏有什麼人，她，她對著叫師父的，分明就是麵銅鏡子！裏麵還有個怪影兒，映的根本就不是她的臉！”
一言出，舉座皆驚。
“真，真是鬧鬼了？”一個白白淨淨的姑娘咽了口唾沫，小心地看看左右。
尖酸的姑娘不敢說話了，眨巴著眼看別人的反應。
左下首的姑娘戰戰兢兢地接：“怕別是鬼上身吧……”
“啊……”
姑娘們越說越怕，正花容失色時，還是先前那個膽大的說：“都瞎猜什麼？！我們親自去看看，不就什麼都知道了？”
她們說話這會工夫，那頭踱過來個矮小的身影，是羞花坊的老鴇。
好一陣子沒生意，坊裏的人卻還要吃用，隻出不進，眼看著城裏各樣東西價格都在攀高，她可真是要愁難死了。這會看見姑娘們閑聚在一起，心頭的火啊，直冒，飛跑過來一腳踹在最外麵那人身下坐的凳子上。
她描得紅豔豔的嘴皮子上下開合，罵道：“賤蹄子們，都在這坐著幹什麼，白吃幹飯不做事，當媽媽我的銀子是大風刮來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