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夜無邊，纖細的身影在屋頂上優雅地行走。
萬家燈火盡歇，蕭佑薇從唯一那戶還亮著燈的人家外麵路過，聽見裏麵小兒夜啼，年紀還輕的婦人正抱著他輕哄。
這家住的是茅草屋，牆角樸素的木桌上供著牌位，可以說是家徒四壁了，婦人放在床邊的外裳顏色極素，最上麵還放著白花頭飾，應該是個喪夫寡居的，許是因為小孩怕黑，即便過著這樣貧苦的日子，她仍然枯燃著燈燭，隻為了給小兒提供一點安慰。
婦人哄著哄著，孩子沒有哄好，自己卻哭了起來，一隻手拚命捂嘴，哭聲嗚咽，大顆的眼淚掉在孩子襟上，孩子睜著一雙好奇的眼睛，慢慢就不哭了，咿呀咿呀叫起來，一隻手伸上去，想摸摸母親臉上的淚珠子。
他看起來和初兒一般大呢。
蕭佑薇站在對麵屋頂定定地看了一會，輕躍下去，取出一張銀票塞進這家門縫，又用旁邊的碎石壓住銀票的一角。
離開時，有那麼一瞬間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一個夜半時分出現，專門劫富濟貧的俠女。
她揉揉臉，打消這個奇怪的想法吧。
她今兒出門，明明是做梁上君子去的。
月兒不知何時從濃重的烏雲後麵露出一塊角，柔和的風吹拂在臉上，沒讓她清醒，反而更添了困意。
蕭佑薇再次跳上屋頂，辨認了一下方向，便回葫蘆巷去了。
她不知道身後還有個“小尾巴”。
也不知道這條尾巴一直跟到她回房，在外麵一直蹲到她吹熄燈燭後才安心轉身。
“主子……”
暗九無聲無息地出現，跪地剛剛開口就被陶九知淡淡地打斷了。
“我不想再聽到這個稱呼。”
暗九心裏一驚，好在頭腦還算靈活，很快反應了過來，重新伏地幹脆地說：“大人，屬下已經查到丹陽縣主來此的目的。”如果是前些日子她這麼叫當然沒問題，可花燈會那時，她已經被主人賜給了蕭小姐，往後蕭小姐才是她的主人，老主人這是在提醒她，往後應當事事以新主人為先。
陶九知聽她改了叫法這才滿意，“說說看。”
“是。屬下剛得到蕭王府內密探的消息，丹陽縣主遠行之前曾與王府如夫人密談，旁邊有青雲寺雲大師作陪，曾說禹城有樣東西對縣主大有裨益，隻是能否得到要看個人緣法。三日後，丹陽縣主入宮求了龍牙衛一隊，一路護送她到禹城。”
青雲寺是國寺，雲大師算是寺裏的一個活招牌，向來以佛法高深著稱，他輕易不開這種口，可一旦開口就很準。
陶九知知道自己帶出來的手下不會故弄玄虛，她要是不說具體是什麼東西對蕭雲琪有好處，隻能是實在查不出來，於是點頭說：“在蕭雲琪身邊多插點人手，另外重點監視羞花坊動向，尤其是芷蘭。”
“大人，芷蘭今日酉時出城去了亂葬崗，似是要尋物，屬下已經安排密探繼續跟蹤，隨時回報……”剛說到這兒，頭頂撲棱棱一聲響。
暗九熟練地伸出左臂，那隻模樣尋常的鳥兒就直衝下來，乖順地停在她臂上，小巧的身子一轉，露出半截紙卷。
她讀完後對負手而立的陶九知恭敬地說：“芷蘭尋的是墳頭花。”
陶九知一皺眉頭，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厭惡地說：“果然邪門，繼續查探。”
“是。”
墳頭花不是花。
那是一種生在死人骨頭邊的蘚類植物，成群生長，生得層層疊疊，又自帶深淺不一的綠色斑紋，一眼看上去就像一朵碧綠的花，毒性強，味淡，隻伴屍骨而生，如果長在沼澤裏會散發出一股清甜的芳香，引誘獵物上前，最後被拖入泥沼中成為它的養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