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衣料,血,沾血的刀……
陶九知怔怔地走近,蹲身,從涼透的血液裏撈起一抹碧色。
這是一塊裂開的玉,是被人猛力摔過造成的。
剛托在掌心裏,玉的左半邊就碎成了無數個碎片。
這玉他在蕭佑薇那裏見過,據說是她九歲那年跟林蒼將軍出去遊夜市,遇見個書生擺攤,同人家猜燈謎贏來的。沒多久傳出消息,說那書生在殿試上舌戰群儒,最後被封了個京官卻沒做,回家種田去了。
她覺得這人有趣,又說這段經曆有意義,就把這塊玉從梳妝匣裏翻出來,帶在身上,用來壓衣角……
玉……碎?
那一刻,陶九知先前不肯承認的種種想法瘋狂地襲來,心髒被無形的力量攥緊,慌得幾乎無法呼吸。
“主子,還有這個……”一名密探捧上另一樣東西,他接過來一看,更加眼熟了,是她出事那天頭上佩戴的玉蝴蝶。
他臉色慘白,慌張中還抱了一絲希望問道:“在哪裏發現的?”
“在,在潭邊……”密探從不曾見過他這般模樣,凝重的氣氛讓這個向來膽大的漢子也緊張起來。
陶九知撥開他,踉蹌著撲到潭水邊往裏麵看。腳邊絆到一段鎖鏈,那是上次他們從水裏往上拉籠子時拽出來的。
她會在底下嗎?
她為什麼會跑到這裏?
地上的血,是誰的?
問題在他腦子裏盤旋不去,他彎身掬一把潭水,碰觸了水的那隻手一陣刺痛,再收回時如同被無數鋼針紮過,留下密密麻麻的細小血洞。
空氣中立時彌漫起新鮮的甜腥味。
果然和傳說中一樣……地母居住過的地方,不容許雄性進入。
該怎麼辦……丫頭,你到底在哪兒?
陶九知茫然地瞪著爭先恐後跑出來的一粒粒血珠,臉上恍惚掛上孩童被遺棄般的脆弱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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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笨蛋想下來,被我擋住了。”
蕭佑薇接收到了地母神像裏那個靈識的話,下意識以為是古叟氣急敗壞想來追她,不禁有點納悶。
她雖然用隨身帶的玉石欺騙了古叟,可是在那之前已經悄悄動用生息,把真正的山神左眼藏進茯苓的衣裳裏。
隻要茯苓稍微一動,那東西就會落下來,加上她還特意喚醒了茯苓,又算準時機留了話,該是早已經發現了才對。
難道真是怕她活著會對茯苓有影響,所以偏要今天殺她不可?
她正納悶時又從神像那裏知曉了古叟留的那句話,鬆了口氣之餘,隻覺得大約是古叟又一次言而無信了吧。
蕭佑薇不是沒指望過那人會像蓋世英雄一般出現,然後救她走。她不是沒有等,可是她好不容易等到了他出現,他卻在強敵麵前選擇了退讓。
她在黑暗裏等候了那麼久,沒有等來他一句解釋。少女怔怔地出神,清淚脫離眼眶,就浮在半空中,晶瑩透亮。
連莘傳達出安慰的情緒,麵前的地母神像也在嗡嗡作響,回歸原位的地母之心很是配合,發出治愈的白光掃遍她的周身。
她按按眼角,微笑道:“謝謝你們了,我沒事。”
說話時,懷裏同樣被生息保護罩包裹著的闌意忽然嗯了一聲,頭部左右甩動,烏黑的發絲纏繞上蕭佑薇的指間。
她低下頭,對上孩子初醒時懵懂的雙眼。
換了個姿勢抱穩他,蕭佑薇再度向地母神像彎身道謝。
“你這小姑娘真是麻煩,快帶這小鬼走吧。”神像很快做出回應,水流似乎有所感應,翻卷著把他們推往神像後方。
那裏本是一片未知的黑暗,在神像發話後隱約顯出淡淡的藍光,裏麵有股吸力在召喚著這些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