緇衣,芒鞋,來人沉穩地踏在潮濕泥地之上,一步接一步走過這條幽深曲折的小路。
豁然開朗,火光映照著壯碩的人影,被擄了幾天之後,黃濤影的臉色顯得憔悴了許多,他抬頭瞥了老和尚一眼,什麼話也沒說。
他是個心細的人,那天隨從大呼有山鬼,他卻多了個心思,被帶走的第一夜,洞窟裏隻有他自己,沒有光,沒有聲音,他忍住了。第二天白天,他看見了隨從口中的“山鬼”,渾身罩著黑布,更像是個不敢露麵的山賊。
黃濤影試過和他搭話,用金錢去誘惑他沒有成果,威脅恐嚇也都無效,就在心裏愁苦的時候,那賊人拿來一疊紅信箋讓他寫封報平安的家書。黃濤影覺得很奇怪,卻認出那信箋分明就是自己包袱裏的東西。
寫?不寫?
該不該在家書裏用暗語說出經過?
黃濤影在賊人的監視下,規規矩矩地寫完了一封家書,賊人反複查過幾遍,這才把家書拿走。當然,黃濤影知道,就算他寫的內容毫無異樣,凝霜還是能意識到他出事了。
因為他往日裏常和身邊的人說起寫家書的習慣,先是用以自嘲,顯得他這個人十分可親,後來生意做大了,寫家書就成了他彙報行程和吉凶的方式,他告訴所有人自己用的是特製的紅紙,其實每次都背著旁人換成普通白紙,然後細細封好。
這一點,除了凝霜之外沒有人知道。
洞窟裏暗無天日的生活很快出現了轉機,因為黃濤影發現了賊人的秘密——這人是個出家人。
被發現之後,賊人也不再掩飾,換回了僧侶的裝束,每天慈眉善目地在他麵前晃悠,卻從來不說自己的用意。
“大師,這洞裏太冷,我這鐵打的身子也禁受不住啊,你看看,能不能打個商量,咱們換個地方住行嗎?”
雲大師笑得和藹可親,絲毫看不出他做過的混蛋事,雙手合十道:“施主,人降生於世本就是為了贖清罪孽,每一次痛苦其實都是享受……”
“誒,行了行了,大師啊,你這些大道理我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別再念叨了!”黃濤影晃晃被捆著的身體,自言自語道:“你這出家人真有意思,抓我有什麼好的?有幾個小錢,可你不稀罕,要說求色,我老黃是半點也沒有,荒郊野嶺的,你把我困在這兒,萬一我家裏人聽見我丟了,肯定要來找我。”
他說這話就是存了試探的心思,可是老和尚好像隻會笑,一臉慈愛悲憫,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接下來幾次試探也是毫無成果,黃濤影無趣地垂下頭,他雙手被捆在身後,於是就著雲大師的手飛快地啃完了四五個白麵饅頭,舒坦地打了個飽嗝。他深深地覺得,老和尚雖然性情古怪了些,吃食上還是能管他飽的,有點良心。
可是他很快就發覺了不對,老和尚慈愛的臉在他麵前變成了兩個,三個,五個……黃濤影腳下發飄,最後眼前金星直冒,全是老和尚的臉,還伸出一隻手指頭笑眯眯地問:“施主,這是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