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鐸的日子如今不見得很好，暗司當家，明司幾乎被拆散並了進去，人人都以能在陶九知手下做事為榮，真心實意為高鐸效命的人越來越少。
蕭澤看完信，不在意地拋了回去，正落在高由的靴子前方。
“回去告訴你主子，這太子府的日子安生得很，莫再來擾。”
他的眼珠裏是漫不經心的冷漠，絲毫不為外物所動。顯然，那信裏的東西並不能打動他。
高由進來以後將他的一切看在眼裏，心頭不禁唏噓，眼前這個病骨支離的男子，與過去那個風光無限的太子爺，確實已經是兩個人了。
他撿起信紙收回懷中，低聲說了一句：“今年文試時會有許多寒門學子參加，許是太子爺重回朝堂的一個機會。”
蕭澤麵無表情地盯著他，直到高由離開，他都沒再開口。
闌意把冷掉的藥碗從他手邊拿開，潑掉，從盅裏倒出熱氣騰騰的藥湯，板著臉說：“父王，陳太醫說了，你這病不難治，難的是你不想治，藥就放在這兒，一定要趁熱喝哦。”
他知道父王露出這種表情的時候通常不想有人打擾，所以倒了藥湯之後就去書房練字了。
如果他能夠預知之後發生的事，他寧死也不會倒出這碗藥湯，更不會提醒蕭澤喝下。
可他並沒有預知的能力。
所以，他什麼也改變不了。
高由和闌意離開之後，蕭澤沉默著坐了一會，連一個失勢的太監都能看出文試是他的機會，他那位聰明的九弟怎會不知呢？寒門學子的重要性，他師從周相，自然是早已知曉的。
先皇看似倚重他，其實也防備著他。
他占著太子的顯赫位子，隻能多做些尋花問柳的事，以消解父皇的猜疑，直到父皇駕崩為止，他和京中那些真正在朝堂上有影響力的官員，也隻是保持著不遠不近的關係，麾下幕僚多是酒囊飯袋，而寒門學子……
是啊，那才是他真正的根基，因為老師周相的關係，才讓他積累到這些看似不起眼的勢力，這些人是官場裏的清流，也是腐朽廳堂內最穩固的柱子。
可惜清廉的寒門官吏被世家權貴壓在底下，他失勢得太快，更不敢輕易暴露他們，隻能靜待時機。
黃昏，倦鳥飛還。
有兩人斜躺在這間房子的頂上，其中一個從瓦片空缺裏觀望著底下的動靜，聽見有人哽咽著念了一聲“父皇”，他忍不住輕哼一句：“尊貴的太子爺原來是個慫包。”
他說話時陰陽怪氣，臉上無須，卻覆著淡淡的脂粉，身上亦有胭脂香味。
卻是高由新投的主子，明司首領高鐸督公。而他腳邊的黑衣男子，是近日在京都愈發低調的薑二爺。
薑二爺啐他一口，懶洋洋地伸展筋骨，道：“你這眼睛隻看外表不看內裏，他不是不想要回皇位，而是在等候機會。新皇已經登基，太子位卻一直留著，你覺得這是什麼考量？”
高鐸翻了個白眼，“管他什麼考量，七星果，該給我了。”他不客氣地伸手，索要薑二爺掌中那枚珍貴的橘紅色果實。
薑二爺散去掌心裏用內力烘蒸產生的白汽，微笑著把果實遞過去，“每次三滴作為藥引，加在那劑毒液裏，能夠隱匿氣味，不會被芳主發現，至於毒什麼時候能奏效，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