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青龍巷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
這段日子裏暗司與黃泉不斷地較勁,陶九知今晚久久未歸,還讓人帶了話,說是這兩方今天有個比試,回來得晚些,讓她先休息。
蕭佑薇斜倚在床頭發呆,想到今天闌意的表現,她心裏有點難受。
佛道的爭鬥或者與雲大師的不快都可以拋開不看,真正讓她不太能接受的是,闌意經過這次的事之後給自己築起了一個厚厚的殼子,他退縮到一個與人交往的安全距離,對她也不例外。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走出來。
太子蕭澤的死她並不是難過,隻覺得有點惋惜,畢竟那是她和鳳公子說定的下任皇帝人選。他一死,她要繼續愁難了。
此人有貪愛美色的毛病,直到娶了蘭氏女為妻才幡然醒悟,從此不沾野花,算是一件美談。可她調過暗司的卷宗,知道那些其實都是假象。
蕭澤從來都不是個愛美色的人,真正的他古板嚴肅,學識極好,從監國期間的表現可以看出他處理國事還算有章法,或許是蕭家子孫裏最合適的皇位繼承人。
先皇封他為太子是在世家逼迫之下進行的,對這個兒子,他早期並不喜歡。
那時先皇已經與邪童子進行過交易,並且開始尋找養身延壽的方法,他選了沒有母家支持的蕭澤當太子,而對於可能被世家拉攏將來接替皇位的蕭澤,他連提防還來不及,根本不可能好好教導。
為了降低他的防備,蕭澤裝作遊戲花叢的樣子,“巧合”地結實了幾位擅長煉丹的道人,將他們引薦進宮,從此被高看了一眼。多年來蕭澤一直在不著意地討好自己的父親,恰到好處地表現自己的平庸,以此謀求生機。
蕭佑薇觀望過所有繼承人的氣運,那時是數蕭澤最濃,誰知道就在那一陣,蕭澤身上的龍氣忽然轉移到了九皇子身上,這個轉變太突然,讓她很意外。
如今想想,天道無常,不正是這個道理?
蕭澤死得不明不白,按道理說他死後這部分龍氣應該會轉移,可她細細觀望了所有能坐上皇位的人,每個人都沒有增加的痕跡。
尤其是鳳公子,這位新君的龍氣反而在均勻地下降,可是損失的龍氣去了哪?誰也說不清。
“爺回來了。”暗九耳尖微動。
蕭佑薇一怔,踩上鞋子迎出去,這人身上有淡淡的酒氣,麵上微紅。
她心疼地問:“怎麼喝了這麼多?”這個混球,那天陪她喝空了那麼多壇也沒見這樣的醉態,看來今天是比之前喝得隻多不少!
陶九知笑眯眯地抱住她,聲線沉穩地說:“不多,今兒高興。”
“嗯?是哪邊贏了?”她對比試的內容倒不是很關心,隻隨口問一句結果。估摸著也沒什麼好比的。
暗司是披著一層官方皮的地下勢力,做慣了抄家滅爵、殺人放火的事;黃泉則是陶九知離京去南邊創出的新名堂。
至於這兩方的爭執,其實很好解釋。暗司的人跟了他許多年,在黃泉這些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麵前,他們以老大哥自居,黃泉的人不服氣,所以事事都想搶個排名,用勝利來證明這些老家夥其實已經過氣了。
“自家兄弟,沒什麼輸贏,反正以後他們一塊做事不會再爭那點名頭了。”他扯起衣裳聞聞,露出嫌惡的表情,幹脆地說:“我去洗個澡。”
待他卷著一身水汽回來,蕭佑薇忽然提起一件事:“已經晾了高由幾天,今天好像是時候見見他了?”
前幾天在高鐸府上,她可算是被高由吊了胃口。她對那個所謂的秘密確實感興趣,所以特意多給他幾天好好整理整理,晾到他得意的情緒消磨幹淨,換之以忐忑擔憂,這時才是審訊的良機。
高由端端正正地行了大禮,對正在吃糕點的陶九知口稱王爺,對她卻仍是固執地稱呼郡主,像是在用稱呼提醒她:嘿,我知道關於你的大秘密,快來問我啊!
有點不舒坦。
陶九知笑眼望著愛人微微垂下的唇角,吹去指間的餅屑戲謔道:“高由,你這麼個叫法,外人聽起來或許以為我和她是一對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