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碧霞山正在吃早飯時,三太等前來報仇,打了敗仗,正要亂刃分屍之時,蔣五爺趕到。蔣五爺又單棍鬥群雄,秦尤喝了好些悶心酒,又有葉六爺劍劈劉士雄之事,秦尤心中更不好過,又多喝了幾杯。後來孟金龍又趕到,勝爺未死,老道師徒暗中逃走,張德壽叫道:“秦尤,你看道爺逃走了,鏢行之人這麼一來,此山怕不能保守,要不然你我弟兄也逃走吧。”秦尤聞聽點頭稱善,崔通說道:“咱們決不能走。人家閔家父子邀請天下朋友,設擺群英會,隻鬧得家破山亡,此時又在碧霞山被獲遭擒,前者能逃,這次可怕逃不了啦。人家為朋友犧牲一切,真稱得起為朋友而生,為朋友而死,咱們若是一走,那還叫男子漢嗎?死何足惜?大丈夫生在天地之間,人過留名,雁過留聲,若依我說,咱們不能偷生。劉士英也不是勝英的敵手,一會必得落敗;倘若他落敗,你還看不出來劉寨主的人格嗎?人家決不能出乎爾反乎爾,紮掙著爭持,必然自首打官司,那時節咱們別叫人家費事,也自首打官司。大丈夫敢做敢當,秦大哥夜刺欽差,盜寶燈,雖然死了也不白來一世。我與張德壽、柳玉春,我三人雖然不是正凶,能同秦大哥一死,也算義氣,後來有人提起三鼠來,真能同生同死,也可留名於後世。”張德壽說道:“你這是婦人孺子之見。無故的白白送命,死而不能複生。你們要送死你們去,我不能飛蛾投火,自焚其身。玉春賢弟更不能作這愚事。為甚麼叫勝英那麼痛快呢?你要任意孤行,咱們各奔前程。”秦尤、柳玉春也在一旁道:“張賢弟之言甚合乎情理,為甚麼自送其死?
惹下這樣大禍,所為害勝英一死,以報殺父之仇,今不能報仇雪恨,反送了自己的性命,這真叫婦人孺子之見。”崔通一人拗不過三人去,隻得隨同逃走。張德壽說道:“碧霞山的道路我最知底,先者我曾問過一名老嘍卒,東麵是寨門,西、北、南三麵是水。山內有的是小船,咱們四人都會弄船,由水路逃走,先奔西湖,然後找一個窮鄉一躲,叫他們這一輩子完不了案。”秦尤、柳玉春齊聲說道:“好好好。”四人遂起身逃走,逃到後寨小樹林之內,張德壽說道:“我有一事,要哥哥兄弟們當麵相商。咱們此去,再不能出世了,我聽說劉士英有二位兒婦,長得最標致不過,咱們將他兩個兒媳帶走,再作一號大買賣,從此一躲,就算完事。水路又不大沉重,你們三位以為如何?”沒容秦尤、柳玉春說話,盜糧鼠崔通說道:“張大哥,你一說此話,不用實行,你就損十年之陽壽。劉士英父子為咱們拚命,死生不惜,咱們這一來,就不是好朋友了,就叫交朋友的傷心了;然後再乘人家急難之間,將人家兒媳搶走,殺人可恕,情理難容。你們快去辦理,我姓崔的從此遠走高飛。青山不改,綠水常流,他年相見,後會有期。但是秦大哥你可知道?你是秦八爺之後,秦八爺是明清八義之一,你可要對得住先人於地下。報殺父之仇,雖然千刀萬剮,那算人物;辦這宗下賤之事,畜類不如。你要再思再想。”
語畢,一道黑影,登山越嶺,奔旱路逃走去了。秦尤伸手一把未曾拉住盜糧鼠,就要去追,張德壽將秦尤拉住,說道:“他走他的,咱們辦咱們的。你還聽他那套老生常談嗎?弄兩個媳婦一走,我一個,柳玉春一個,你也得有洗洗縫縫之用。”秦尤一時酒醉,被張德壽、柳玉春所惑,遂應允此事。三人商議已畢,站起身形,張德壽是早有此心,已將後山道路踩好。張德壽在前,秦尤、柳玉春在後,遂奔翠柏樹林走去。方進樹林之內,就聽樹林中有人說道:“哥哥辦了這些事,我不及哥哥多矣。你還給張茂龍訂下親事,真是好事。”又有一人說道:“咱們先放火燒他個王八崽子吧。”又聽一人說道:“哥哥,不要放火,三哥諄諄囑咐,不教放火燒山,水火無情。”柳玉春、張德壽二人聞聽,嚇得尿流滿褲,望影而逃。書中代言,秦尤是打東邊進的內寨。
又聽蠻子說道:“散了英雄會,蔣伯芳、黃三太、楊香五、張茂龍、李煜、蕭銀龍、賈明等,他們爺兒七個在路上走得慢點,我一個人先夠奔蕭玉台啦。離蕭玉台六七裏地,有一個鎮店,名靳家堡。在那鎮店飯館子裏喝酒吃飯,聽茶鋪酒館裏吃飯的說,有一家辦喜事的,埋路燈埋到村口外一裏多地,隻鬧得老員外要上吊,小姐太太要投河。我一聽見這個事情,心中實在忿恨,我就吃不下飯去了,伏在桌子上,我就假裝睡覺。又聽有一個吃飯的人說道:‘那老員外怎麼不去告狀呢?’又一個說:‘誰敢告山大王?’這個又說道:‘要不然聚齊聯莊會,跟他打。’那個說道:‘聯莊會是笨家子,哪能打得了山大王呢?’這一個又說道:‘姑娘怎麼叫山大王看見了呢?’那一個答道:‘唉,別提啦,姑娘因為上姨娘家去,坐著轎車,因為天氣炎熱,把車簾子敞開時,就被這群賊看見啦。山大王打發四個嘍卒就跟下去,打探明白了,是靳百萬靳老員外之女,第二日拿了四匹綢子,兩錠銀子,就來定親。這是七月初二日晚間之事,初三就要娶親,如把姑娘躲藏,就要燒了宅院,殺死一家老少。如老員外不放行,就在靳家合房,初四早晨夫婦再回山。靳家聞聽此信,小姐就要投後花園的井,有親戚朋友解勸,叫小姐舍身救父母之命。’那人又回道:‘蕭玉台的什麼人這樣萬惡呢?’這個人答道:‘蕭玉台三寨主。別的賊敢嗎?這就是行善之家,無故禍從天來。今天晚晌掌燈之後,就來娶親,誰不擔驚害怕呢?’我聽到這裏,我就氣得喘不上氣來啦。又聽那邊低言巧語的說道:‘咱們這個地方離山很近,向來沒出過這樣之事,’就見那人一伸大拇指道:‘這個現在沒在山內,搶親的就是他。’我聽到這裏,我想這樣大善之家,人稱靳善人,兄弟你想想,憑我這身本領,我還救不了靳善人嗎?我的飯也沒吃,順著埋截燈的路就找了去啦,我將跑堂的招呼過來,給了幾個酒錢,我就走啦。大夥看著我都暗笑。來到大街上,我一打探行路的:‘哪一家是靳員外?’那行路的就指著路燈道:‘你順著路燈走去就是。’我打聽明白,我就一直奔靳宅去了。那人曾問我怎麼認識靳老員外,我說我與靳老員外前十餘年曾共宿一店,因為言語相投,結為朋友,今天我打這個地方經過,到他府上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