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茂龍在藤床底下,暗暗替姑娘難過,心中說道:“這位姑娘夠多冤哪。我張茂龍要是看見姑娘一眼,叫我不得善終。本來男女授受不親,古有明訓。這個下賤的婦人,如果要是將門砸開進來,將我堵住,這位姑娘決不能活。簡直是有口難分辯,明明的打床底下拉出一個男子來,這可怎麼辦呢?”張茂龍心想至此,不由得暗恨賈明:“這都是賈明一個人惹的禍,那下賤淫婦在屋中自己搗鬼,可有你的什麼事?這一來不要緊,活活的要了這位姑娘的命啦。”此時淫婦在外麵叫門更急,姑娘將衣服已經穿好底衣,披上褂子,方要纏足,外麵大寨主與賈明又來啦。大寨主袁龍叫道:“下賤的淫婦!還不過來受死,在此何為?”女賊回頭笑道:“姓袁的,你別不要臉啦,奶奶是有死的有嫁的,準名正言順。你們家未出閣的大姑娘,將張茂龍關在屋中,我招呼他們,還在屋中裝好人呢。你先把你妹子教訓好了,之後再管別人吧。別裝傻啦,十七八歲的大姑娘偷漢子,給姓袁的把臉都露足啦。奶奶的事你幹預不著,先教訓教訓你那九烈三貞的妹子吧。”女賊又用手向屋中指道:“鳳凰在屋中半天啦,你要教你妹子給你將門開開,那算你是人物字號。別不要臉啦。”
語畢,向袁龍冷笑兩聲,說道:“奶奶走了!”縱身形上房,一道白影,忽然而滅,女淫賊出離蕭玉台去了。
且說大寨主一聽女淫賊之言,隻氣得三屍神暴跳,五陵豪氣騰空,雙錘連砸幾下,叭叭叭山響,向屋中唾了一口,說道:
“妹妹,母親臨危的時候,叫為兄我好好看待你,嗣後有了相當的人家,給你匹配。我哥哥待你那一點不好?你今不顧廉恥,敗壞我的門風。你還不將門開放,等待何時?”姑娘在屋中一聽,袁龍在外麵說出屋中有人之話,這位姑娘下了藤床說道:“我進來的時候,是婆子與丫環同我來的,屋中若是有人,婆子丫環必然知曉。我將門開放,屋中若是有人,那就是小妹敗壞門風;屋中若是沒有人,那下賤的嫂嫂與兄長應當如何?”語畢,走到門前,雙手一提門閂。此時張茂龍正在床底下,心中暗說:“若將我搜出來,姑娘鬧一個有口難分辯。”未等姑娘把門閂拔下來,張茂龍由打床底下鑽出來,踹開後窗戶而逃。袁龍在外麵已經聽見,姑娘此時將門也開開啦,姑娘站在就地,猶如木雕泥塑一般。袁龍喝道:“妹妹你還有何言?你說屋中沒有人,誰將那個後窗戶踹開的?你敗壞我的家風,尚有何顏活在人世?還不與我自想主意?如其不然,我必然用雙錘將你砸死!”姑娘聞聽此言,遂說道:“事已至此,兄長不要著急,小妹自有主意,也不用兄長動手。”姑娘說著話,淚如雨下。婆子丫環過來俱都勸解,遂說道:“我小姐請回上房。”婆子丫環將姑娘攙到內寨上屋房中,姑娘對婆子說道:“自從我父母去世,我與那下賤的三嫂子一語全無,恐怕那下賤婦人心懷歹意,我可也並不管他的事。因為他,我與我三哥都少說了好些個話。他一人敗壞了我們袁家的門風,如今他還用計害我,汙辱我的名節。我一死算什麼,我的名聲誰能給我洗清了?進那沐浴房之時,婆子媽媽給我打的水,然後我將婆子打發出去,屋中連一點動靜都沒有,誰想到床底下有人呢?這必是那下賤的婦人,預先在沐浴房藏下男子,淨等我沐浴之時,他好堵門喊叫。他明知道我大哥脾氣不好,決不能容其分辯,好害我一死。我死之後,我必化為厲鬼,活活將那下賤淫婦捉去!想不到我的大哥,竟不想想我平常的行為如何,那賤婦平常行為如何,竟聽那淫婦一麵之詞,非逼我一死不可。我死之後,哥哥你可對的起泉下的雙親?父母臨死的時候,怎樣托咐於你?教你照看我苦命的妹子,想不到你這苦命的妹子,死得冤屈還不算,還得落一個不潔之名!”姑娘說至此處,站起身形,由牆上摘下柳葉尖刀,照定自己頸就要一抹。列位,方才姑娘在屋中述說的那些話,袁龍在外麵俱都聽見,袁龍一看姑娘要行短見,趕緊跑到屋中,一把刀柄抓住,叫道:“妹妹且慢!兄長自有道理。現在咱們後寨有一位守備,原是一位明如鏡的清官,咱們請他判斷此案,他要說妹妹是冤屈,自然就是那賤婦的過處了。妹妹千萬不要行了拙誌,為兄怎對得起父母於地下?”袁龍說罷,遂對那婆於們說道:“你們千萬好好看護你家姑娘,不要叫你家姑娘尋死。”袁龍說著話,由打上房屋中出來,工夫不大,來到西跨院中,賈明正在那裏大聲喊呢:“為這一個鳳凰,鬧出多大的事來?人家姑娘在屋中洗澡,你為什麼往屋子裏跑?姑娘才冤哪!袁寨主少才無誌,不問青紅皂白,就要逼姑娘死。可惜這個哥哥,叫他怎麼當來著?鳳凰也不是跑那去啦?你倒回來,說明白,不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