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紗燈熄滅,哥兒七個躥房越脊,回奔勝三爺宿室而來。蕭銀龍先進到屋中,問道:“勝三大爺,你老人家傷痕可曾痊愈?”勝三爺方在朦朧之際,一見蕭銀龍到來,說道:“龍兒,我昨天有話,誰也別進來,我好休養休養精神。”蕭銀龍叫道:“勝三大爺,你老人家將秦義龍怎樣啦?”勝三爺唉了一聲說道:“不要提他啦,我將他開發啦。”蕭銀龍說道:“您將他開發啦,我將他也開發走啦。”勝三爺問道:“這是什麼話,怎麼又將他開發啦?”蕭銀龍說道:“我將他紮死啦。”勝三爺聞聽,歎口氣道:“他五十多歲的人了,你這是何必呢,又汙了咱們的宅院。”蕭銀龍說道:“勝三大爺,並沒在院中紮他,在西大牆外麵。我紮死他之後,黃三太他們大夥,用刀將他剁成了肉泥。你是慈心生禍害,你隻顧放他,不想以後我們小弟兄必要受他的害。”勝三爺說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以後做事,必須要以寬大為懷,總要學能容物,那才是大器呢。”又叫道:“銀龍!你將他哥兒幾個也叫進來吧。”
銀龍掀簾子,以手招進眾人,勝三爺與眾小弟兄講今比古,教大眾從今後做事,要學得容人且容人。教訓已畢,勝爺說道:“後花園有我一口壽木,有二奶奶一日壽木,人死不結仇,將我那口壽木給秦義龍使用,將他就此深夜成殮起來,存在廟內,鄉親們若有問的,你們大家就說是南七省來的朋友,因得時疫病死在勝宅的。”勝奎將長工、月工俱都喚起,將壽木由花園西大牆打千斤悠到牆外,可惜一口好壽木,成的不是完全壽體,用鐵鍁一下一下的鏟在壽木之內,頂好子蓋,又上好大蓋,叫油漆匠在棺材頭上寫下“飛鏢秦義龍”。長工、月工手忙腳亂,搭到廟裏寄存起來,就算老賊發喪。這是老賊一輩子的收緣結果,迷人不醒其端,勝三爺放他四次,不知以恩報德,還暗害勝爺,沒害了勝爺,自己隻落得碎屍萬段。
勝爺的傷,三四天就能起床,這宗毒藥不忌葷膻,鮮韭生魚更活血脈,一日比一日輕快。勝爺這日陪著大夥喝酒談心,忽然自己一聲長歎,叫道:“道兄,弼昆賢弟,眾賓朋來的不少,惟獨還有一位知心的老朋友未到。”道爺說道:“勝施主,你盼念的人,我知道是誰。”勝爺說道:“道兄替我想想,倒是何人?”道爺一伸左手,出了五個手指,說道:“你想的五爺。”勝爺一笑答道:“然也。”道爺說道:“你有所不知,五爺自你告病假回家之後,他在鏢局子住了些日,便回鬆竹觀去了。老恩師因五爺無家可歸,出廟準其進廟。”他們老弟兄正提念蔣伯芳之際,黃三太、楊香五、張茂龍、李煜等站起身形道:“皆因為這幾日忙亂,還有一件事未曾跟你提及,水月庵秦尤逃走之後,我們追到蘇州,遇小俠客劉雲,我們結義為友,那劉雲是提督之後,他還有一個姐姐,是南俠老王靈之義女,今年姑娘二十歲了,待字未嫁。歐陽二爺下帖的時候,劉雲正在鏢局子,我們起身之時,劉雲曾對我們談道,說你與我兄弟辦喜事,俠客義士必然不少,他姐姐的終身大事,打算教你作伐。我們起身北上的時候,劉公子也回家邀請姐姐去了,一來為隨人情,二來為的是姐姐的終身大事。”
勝爺說道:“劉雲如果來到直隸莫州,老夫必然擔任作伐。”爺兒幾個正在談著話,老家人由外麵進來報道:“現在外麵有蔣五爺到來。還有一輛車,車中有女眷,並有一位二十來歲的年輕之人。”勝爺叫道:“勝奎!你叫丫環婆子趕緊迎接女眷。”勝爺就要親自迎接蔣五爺,和尚、老道說道:“勝施主傷痕初愈,豈可勞碌?還是我們大家去接。”勝爺不敢拂眾人之意,在客廳等候。
老道、和尚等迎接出來,一看年輕的正是劉雲,黃三太等不勝之喜,將蔣五爺與劉雲迎到大客廳,黃三太說道:“劉賢弟,你終日想念吾之恩師。”說著話用手一指勝爺說道:“這就是吾之恩師。”劉雲聞聽,不敢怠慢,趴在地下,與勝三爺行禮,叫道:
“勝三伯父,小侄與你磕頭。”勝三爺說道:“豈敢豈敢。”此時劉雲渾身血跡,左胳膊上纏著白布。勝爺問道:“劉公子何以受傷,周身血跡?”劉雲聞聽,不由的淚如雨下,說道:“勝老伯父有所不知,侄男昨天投宿平安鎮高升店,晚間有七星真人、張德壽師徒,在店中要殺害我們姐弟二人,小侄男受了七星真人暗算,要將小侄男與車夫丫環婆子殺害,一發千鈞之際,我蔣五叔趕到,救了小侄男姐弟。倘若蔣五叔晚到一刻,小侄男等今日不能與勝三大爺見麵了。”勝爺說道:“公子且免悲哀,老夫殘邁之人,是不能出世了,我必拜托眾賓朋,捉拿老道師徒。”語畢,勝爺遂與大夥介紹,一一介紹完畢,各個心中都有一份關照。賈七爺叫道:“勝三哥!給劉公子報仇的話,你先別忙,趙老道師徒並不是為劉公子來的,我想他是為你這喜事來的,等到喜事正日子,恐怕賊人乘亂而來。”忽聽有一位老者說道:“賈老七,你將老道抬舉的太高啦,他敢上勝宅來?他不來便罷,他要來了,我將惡道七星真人非宰了不可。”又有一人大聲呐喊道:“雜毛若來了,我將他腦袋擰下來!”孟二俠打了孟金龍一掌說道:“胡說,你也不怕挑刺兒礙著好肉?這裏還有諸葛道爺。”金龍說道:“我沒說我諸葛大爺。”